美国人都非常注重幽默感，比较在意他们的讲话是否有趣，是否受到听众的欢迎。但菲尔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的语句不加修饰，没有技巧，也没有有趣的故事和玩笑话，即使如此，听众还是对他的讲话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沈和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菲尔的脸上。菲尔的脸非常白，五官很出挑，但初看又发现不了什么特别，细看才能发现他的异族血统的痕迹。据他所知，江鸥是地道的中国人，可是这个菲尔，是个混血。
菲尔的视线和沈和的在空中相遇，对视了一会儿，菲尔移开了视线。他的讲话非常简短，结束的太快，让沈和觉得遗憾，不是被他的讲话和魅力吸引，而是没有了这样完美的、可以肆无忌惮观察对方的机会。
结束讲话后，菲尔就离开了。沈和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他心里不免遗憾，很想明目张胆地去跟踪他。他在脑中比对着江鸥和菲尔的信息，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如果江鸥要瞒着李芸熙他还活着，就不敢这么张扬地活动，万一被潘琳、张书胜这样的熟人碰到，立马就藏不住了。他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收到一份匿名挑战书，他一直以为是跟他有过节的某人，结果比试的那天才发现根本不是。
或者，江鸥本就打算露面了，不管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露面，现在他要回来了，需要一个自然而然的与李芸熙想见的时机。这个想法让沈和焦躁不安，连艾丽萨在跟他说什么都没注意听。
晚餐是七点钟开始，之前都是社交时间，大家围在吧台四周喝酒、喝饮料、聊天。艾丽萨认识这里的所有人，跟这个说几句，跟那个聊几句，不断的把沈和介绍给周围的人。
沈和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像个机器人似的跟每个人打招呼，说几句不痛不痒、毫无意义的话。他饥肠辘辘，又灌了一肚子的各种液体，又饿又胀，真是一种不怎么样的体验。
七点钟早就过了，大家还不就餐，差不多到了八点，才陆续进到海鲜餐厅落座。海鲜大餐总是让人吃不饱，时间又拖得很漫长。一道菜上来，大大的盘子里就那么一点点食物，优雅高级，却不经吃。吃完以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到下一道菜千呼万唤地出来的时候，前一道菜已经完全消化了。总是无法到达饱的状态。
望着眼前空空的盘子，沈和站起来，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打电话。半饥半饱的时候，大脑却特别活跃，不肯安分。他拨通陈世昌的电话：
“教授，你说我拥有了常人没有的超感觉力，那你告诉我，我的超感觉力的准确率有多少？”
“这个没有定律，我还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沈和很失望。
“超感觉力、第六感、机体模糊知觉，是由机体各内脏器官的活动，通过附着在器官壁上的神经元发出神经电冲动，把信号及时传递给各级神经中枢而产生的。目前我还没办法把它数据化，你只能靠自己的经验来判定。”
教授真能装逼，说了一大通，其实就三个字，不知道。沈和正要吐槽，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艾丽萨或者新认识的那个叫什么吉姆的，回头看，大吃一惊，拍他肩膀的人竟然是菲尔！
沈和呆呆看着菲尔，听他在问自己：“今天的晚餐好吃吗？”
“啊，晚餐，不错，”沈和忙说，“不过，我并没有吃饱。”
菲尔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算是微笑，“我也没有吃饱。你现在有空吗？是否愿意跟我换个地方再吃点东西？”
“当然，当然愿意。”沈和求之不得。
跟着菲尔来到一个小包间，两人面对面坐下，沈和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在做梦。他就这样轻易地跟这个人面对面了，而且，艾丽萨不是说他讨厌肢体接触，又为什么会拍他的肩膀？也许他只是讨厌别人碰他，而他是可以随便碰别人的。
“菲尔先生，我们见过面。”沈和先说话。
“是的，我记得。”菲尔没有否认，“当时你对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我。”
“当时是我冒昧了，后来我想起是在哪儿见过你了。今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第三次？”菲尔显得惊讶。
“是的，第一次我看见了你，你没有看见我。你当时是在丽阳大酒店的门口，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很奇怪，当时印象非常深刻。”沈和没有提轮椅。
“是吗？也许你记错了。”菲尔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沈和没有坚持，也没有反驳。
“你和艾丽萨，那个姑娘，是叫艾丽萨吗？”这次是菲尔先说话。
“是的，艾丽萨。”
“抱歉，我对自己公司的职员都不熟悉。看来你和艾丽萨有不寻常的关系。”菲尔审视地看着沈和。
沈和说：“不，普通的工作关系，你们KBN正准备购买我们公司。”
“喔？我以为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在什么公司？”
“美佳食品公司。”
“喔，美佳食品。我们总是在购买，购买各种各样的公司，有的是为了赚钱，有的是为了渠道，有的是为了工厂，有的是为了一个壳子，等等。”
“那么购买我们公司又是为了什么呢？”沈和趁机问。
菲尔停顿了一下才说：“如果说，买下一个食品工厂，是为了给心爱的姑娘，给她生产她喜欢的却已经停产的食品，这是个好的理由吗？”
“是的，这是个好理由，不能更好。那么，你心爱的姑娘知道你回来了吗？”
菲尔切牛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几乎微不可察：“我女朋友在南加州，也许我应该把她接到这里来。”
“她是美国人吗？”
“是的，一个美国姑娘，地道的南加州人。”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中国姑娘。”沈和意味深长地说。
“中国姑娘？中国姑娘很可爱，但是我很难重新喜欢一个人，用中国话说，我是个念旧的人。”
很难重新喜欢一个人，念旧的人，这可以有另一种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