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结束之后,应息迟独自一人坐着喝水,他垂眸看了眼时间。
“老大,”这时一个队友过来在他身侧坐下,笑眯眯地东张西望,“上次来过那个呢?怎么没再看见过?”
“谁?”
队友翻白眼:“你别装不知道,就上次过来的那个女生啊,拿着拐杖的那个,话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最近认识的?”
这个队友平常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很喜欢八卦,其实俱乐部里其他人也是想知道的,正巧他就带着所有人的好奇过来问。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快说啊,别藏着掖着……”
“你练完了吗?”应息迟突地开口,直接打断队友,“之前不是还说学了一个新动作,很熟练了吗?”
队友噎住。
拍拍他的肩:“快去练习。”
最终队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练习场地,让一众好奇的人全失望,他什么都没有问到。
又坐了会儿,应息迟看看时间差不多,才起身准备出门。去更衣室里换了衣服,他打算先去附近保健品店买点东西。
刚走进便有热情的店员过来询问,他摇了头示意自己看,挑选了几款之前经常买,效果还算不错的补品,付钱后往外走。
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他今日便是回家去看看。
正想上车。
“息迟,”他闻声抬眸,看见一席连衣裙的岳宜朝他走来,“你要回家是吗?”
他默了一秒,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现在也没事,好久没看见叔叔阿姨了。”
岳宜十分自觉地走向副驾驶,坐好之后便探身将应息迟手中的补品接过来,放在腿上。
“走吧!”
刚到门口,就听见草丛里传来嘻笑声,岳宜眼见应息迟脸色一变,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一头扎进草丛中。
“息迟……”她吓了一跳,着急往前走了几步。
那嘻笑声那样明显,口中还在不停说着“快来抓我呀,快来呀,我就不信你抓得到我”等话,应息迟循着方向找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女人躲在墙壁和草丛中间,此刻看见他还边笑边慌乱地想要逃跑。
“妈,”他出声,几步过去握住了女人的手腕,柔声细语,“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好?”
女人显然不太肯,扭着身体就想摆脱应息迟的桎梏:“我才不要,你放开,我再躲起来,你再来抓我。”
但应息迟自然不会松手,他一手握住女人手臂,一手拦着前方的草防止碰到女人,带着她慢慢往外走。
“我们到外面去,回家以后想玩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女人立刻眼睛放光:“那你要陪我玩搭积木,天南他好没意思,每次搭他都没我高。”
女人口中叫着的天南正是应息迟的父亲应天南,此刻正匆匆地从楼道出来,担忧地看着草丛间。
“好,想玩什么都可以,”应息迟耐心哄着,“来,把脚抬一下,我们跨过去。”
女人乖乖听话。
两人总算绕出了又高又密的草丛,应息迟刚牵着女人出来,应天南便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走了女人,为她仔细地拍掉身上沾染的碎草屑,边轻声责备:“我不是说等我一下吗?怎么跑的这么快,还跑到里面去,是要我担心吗?”
女人嘻嘻笑着,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一般,转身抓住一旁应息迟。
“快回家,你答应要陪我玩的!”
唇角掠过微笑,应息迟余光看见父亲面色的不悦,尽量让自己无视,跟着女人往里走去。
“走吧,我们回家玩堆积木。”
女人开心叫道:“走咯,玩堆积木咯!”
门前瞬息只剩下应父和岳宜两人,岳宜手中还拎着不少补品,见状没有太过惊讶,缓缓上前道:“叔叔,我们进去吧!”
应天南闻声转头,见是岳宜后低低嗯了声,率先走去。
到家时正巧看见女人从自己屋中拿出了积木玩具,双腿一叉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瞳孔一收赶忙走过去将她扶起。
“我不是说过不能坐在地上?”板起脸凶,“地上凉,铺了地毯也不可以直接坐。”
闻言女人扁嘴,水润的大眼可怜兮兮:“我知道了。”
应天南嗯道,声线柔了些:“乖。”
女人就像小孩子一般,很快就将不开心的事忘在脑后,一手抓了应息迟在身边,仰首笑眯眯:“我们来比赛,看看谁搭的高。”
应息迟被她一拉蹲在地上,回神抱着积木玩具放到茶几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玩好不好?”
女人连连点头,乖乖跑过来在他身侧坐下。
搭积木比赛正式开始,应息迟往上堆着,眼角余光满是应天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给过的好脸色,他紧抿薄唇。
反观岳宜进来之后就将补品都放在了餐桌上,视线里全然是应息迟和母亲互动的画面,她看着那个幼稚如孩童,却天真快乐的应母,心中不由一酸。
假如没有当年那事,应父也不至于这般讨厌应息迟的职业。
无声叹息,岳宜想着不能傻站着什么都不做,正环顾四周,耳内就传来应父微冷声音。
“回家来做什么!”应父冷哼,脸色沉着很不好看。
听言岳宜微怔,她难受应父总是这样说话,张了张嘴就想帮应息迟说话,偏偏转头看见他不让说的眼神,只能憋回肚子里。
“爸,”应息迟温柔让应母先玩,起身与应父对视,“上一次拿回来的保健品是不是已经吃完了,这次我买了新的,您……”
“别叫这个称呼,”哪知应父撇头,“我担不起。”
“爸……”
“不用叫,等你退出了什么极限运动,再叫也不迟。”
因为选择极限运动这种高危险职业,应息迟和父亲之间一直有隔阂,这种隔阂从应母的意外之后变得更深更难解开。应父早年便一直要求他退出,见他无动于衷近年来便变本加厉,若不退出便不用再叫父亲。
但应息迟怎会退缩?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不会因为一时的阻拦而放弃。
“爸,”他心平气和道,“这些保健品要记得按时吃,还是和之前买的一样,另外……”
他顿了顿,视线对上应父冷淡双眸,坚定:“我是不会退出的。”
他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理解自己,会支持当初自己选择的路。
毫不意外,这次回家又是不欢而散。
并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应息迟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后就离开,连带着岳宜也尴尬出门。无声地下楼,他走了几步,缓缓站定。
“息迟,”岳宜跟在他身后,见他心情不好,绞尽脑汁想着一堆安慰的话,“没关系的,叔叔只是还没能接受,等他接受了,就不会这么排斥了。”
应息迟沉默。
前几年刚开始冷战的时候,应息迟没少在自己比赛时邀请父亲和母亲过来观看,母亲是支持他的,但父亲从未在观众席里出现过。
那时的他以为,一次次邀请,总有一次父亲会同意来看,会发现他在极限运动上的成就,会改为支持他。
何况,当年还有母亲在劝导父亲。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相反等到的是母亲的意外,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母亲变成了现在这幅小孩子的模样。
并不用说,他和父亲之间的隔阂愈来愈深。
“其实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岳宜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急了,“都这么多年了,父子可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呢,哪个父亲会忍心几年都不理孩子,虽然叔叔是冷漠了些,但他哪天想通了,肯定会支持你的选择的。”
他回身,依旧默着。
岳宜再接再厉,微笑:“所以真的没关系,你和我都要坚持下去,现在不支持有什么关系,我们做出成绩来,他们会看见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等到他们的支持!”
之后岳宜有事先走,徒留应息迟一人慢慢往外走去,他无声地走路,所有的沉思在看见一个路边摊上卖着的东西后打破。
只见摊主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用声音指挥着一旁地上放着的一个小型玩具。
“我让你坐下,趴下,起来,转个圈,再坐下,再起来,跳个舞……”
有趣的是,小小的玩具真的像摊主所说的一般,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下又转圈一下又跳舞,惹了不少路人观看。
应息迟顿住了脚步。
那个玩具还在摆动。
声音也在继续。
他慢慢靠近,蹲下身捏住了一个包装完好的小盒子,里面正装着这种声控玩具,是一个穿着芭蕾舞服的小女孩模样。
应息迟忽然就想要将它买下,他将那玩具拆开后放在手心,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应该送给曲莘烟。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小伙子要不要看看?”摊主见机说,“这种玩具很好玩的,用声音控制就好,要不要买去送女朋友?包你女朋友喜欢!”
应息迟没听太清楚,将玩具放回盒子中后也没问多少钱就准备拿钱包买下。
只是凉凉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那熟悉程度让他背脊一僵。
“你什么时候居然喜欢上这种女人喜欢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席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