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京,正正好能赶上守岁,说不准宫里头的年宴,小姐也得去了!”言姨领着傅华昔进了一间墨玉竹隔出来的小院落,院落虽小,却也是分外别致,这入了冬的大冷天,墨玉竹节上却是斑斑透亮的绿意直泻出来,带着一丝春意的俏皮,这竹子都讨喜,这院落住着也舒心了!
“哎,少不得虚与应付了,往年在边城常年戍守边关,也没个同京里的人周旋来得烦心!”傅华昔厌厌地接了话,声调轻柔,里头厌烦的情绪倒是听不出多少。
“回了京城,小姐闺名依旧是用少将军名讳,只说是老将军想用少将军的福泽来庇护小姐,才用了重名!”
“确实是我那位无缘得见的哥哥的名讳!”傅华昔话语里头流出一丝哀叹来,王侯将相之家,真能有几家是享得了富贵福泽、金枝玉叶的?傅家便是在外人眼中圣宠不倦、恩泽不断,到底也不过是累上了惨淡年节、尽掩凄楚罢了,想如今,傅家家宴,统共能聚得不过是他们一家三口,连个稍近些的旁支都没有了,眼下傅黛辛又才出嫁了,今年的年岁,就是她同宋芙婷两人来守了!
“小姐,到了,今儿个好生歇息着,明儿个一早还得赶往京城去!”言姨说着便服侍了傅华昔歇下,推门出去了,傅华昔也觉着厌倦得很,虽是在入暗道之前,言姨就已经将制她内力的药给解了,可这身子却是越发慵懒。
言姨那边,许是还要处理鬼雾岭之上血刹楼的纠缠了!
哪知睡至半夜,突然被院落外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闹醒,才要起床,却是轩窗轻启,一阵寒意涌了进来,直让傅华昔一阵瑟缩,身子也是越发扛不住寒意了,往年在边城营帐之中,哪里有如这处院落一般舒适的房间,底下还铺了地暖,整个房间暖意渐盛,犹如暮春一般!
借着外头清冷的月色,就见一人从轩窗跃进了房间,傅华昔手抚上腰间薄如蝉翼、韧如蒲草的碧云剑,以气灌之,剑气凌厉,直直冲着来人而去,哪知来人不散不必,逆着清冷的月色,站在轩窗前,等着傅华昔,周身气韵如华,嘴角似还噙着股笑意,倒叫傅华昔犹豫间散了气势,剑身偏倚!
只这么一瞬,来人快速移动身形,避过碧云剑的剑气,闪身到傅华昔跟前,一把搂住了她,温润如玉的气息带着墨染的厚重底蕴,直往傅华昔心里漫。
“昔儿!”只两个字,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满心满意的依恋,是姜祁霄。
他为京中事务所累,又加之安排自己回京事务,怎得还有时间出现在这里?傅华昔心里想着,收了碧云剑。
“昔儿,才见着为夫,就要同为夫耍功夫?这腹中的小昔儿可得跟着你有样学样,以后也得刀剑为伴喽!”姜祁霄笑意里头带着股闲适。
“乱说个什么话?”傅华昔推开他,起身将轩窗掩上。
“你又是借了修远出京的?言姨递了话了,京中局势不明朗,戎狄西齐蠢蠢欲动,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离京?”傅华昔问道,姜祁霄眼眸间的浓浓倦意她也是瞧在眼里的。
“左右明日就回京了,修远抵得住,你的身份,我还未同修远言明,他只当是你已经折在了鬼雾岭上血刹楼之手,思及我伤心大恸,倒也是愿意为我遮掩,别看着修远懒散惯了,其实真要处起事来,谋略城府定然是不差的,我眼下刚好能多差遣他几回!”姜祁霄说得可谓是理所当然。
“戎狄使节之事可有眉目,怎么会入了关就不见了,戎狄人多蛮横狡诈,此事少不得有他们贼喊捉贼的嫌疑,可得防着他们!”
“自然是的,也不能让他们得着便宜去,不然,以后,还不得尝了甜头再借机生事,他们只当是你殁了,少了傅家,这大越便没人能守得住边城,怕是他们得意忘形了!”姜祁霄说话声音低沉,眸中带着几丝果决,陡然添了几分天家贵胄的威仪。
“这傅家少将军要殁了,你是不是连戎狄的盘算也提前瞧了个清楚,还是我的死,你本就是算计在里头,偏还是挑了戎狄要贺岁议和的时候,让他们有个蠢蠢欲动的心思,你再敲打敲打,让他们多安分一些时日?”傅华昔踱步到姜祁霄跟前,眼眸直直盯着姜祁霄,似是要将他内里的算盘瞧个一清二楚。
“并非是本意,不过能带出戎狄和西齐,想也是好的吧!”姜祁霄笑意渐盛,只漫眼底,眼眸瞬间晶亮,带着股稚气的狡黠,一下让傅华昔彻底没了招,这妖孽是果然入了自己的眼了,不然自己又何故会纵容他忽悠自己至此。
既然是瞧上了,夫妻之实也有了,眼下连娃也揣肚子里了,这往后可就得是不是提点着他,别让他拈花惹草才是!傅华昔突然在心里头好笑地盘算着,想着自己将姜祁霄管束得服帖的模样,倒也是解气!
“容王还留在京里呢,不怕把戎狄和西齐搅和了进来,于容王里应外合,到时候你有法子应付?修远到底是祁家的人,皇上既然是忌惮于你,想是更不愿你同外戚多纠缠,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修远牵扯进来,不怕他后头的祁家整个儿都招了皇上嫌恶?”傅华昔声音清冽如水,一字一句皆是刻到了姜祁霄心里去,一时间把姜祁霄暖融得心神激越,手上动作也就跟着不安分起来,直将傅华昔搂进了怀里,头埋于傅华昔颈间,嗅着她身上如兰般清透的气息。
“果然是昔儿念着为夫,得着你,我此生足矣!”闷闷地声音压着傅华昔颈间的皮肤,顺着血脉流进了傅华昔的心里。
傅华昔一把推开他,“容王之时,未免太草率了,以着容王的谋略胆识,岂会坐以待毙,说不定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外族胡同,到时候,京城里的容王只怕就是个引狼入室的了,况且,真就是能拘了容王,便掣肘了蜀地十万大军,若真是如此,容王便也不会是盘踞蜀地十余年,得着蜀地一干臣子百姓拥戴的容王了!”
“是这个理!”姜祁霄笑着正了正身子,“不过,父皇身居宫中,多年来一直以蜀地为心头大患,故而此次行事也是着急了些,那个容王,只是在初入京是见着,倒是当年的模样,不过后头在别院里,都以身体欠安为由,蒙着面纱,我瞧着其中只怕是有诈,父皇此举也好,正好让我瞧个真切!”
“呵呵,我多心了,你心思缜密,我都瞧出端倪的事,你如何能瞧不出来呢!”傅华昔淡笑着回道,“如此,我便也安心了,京中局势,暂且就静观吧!”
“正是如此,我才撇下修远来接了你回京去!”姜祁霄眸光蓄着夜明珠的光华,越发迫人心神!
“明日你要同我一道回京,可我回京之事,京中定然有人防备着的,你若同我一道回去,就不怕有心人瞧出端倪,况且我即便是换了身份,容貌还在,行事作风我也学不来扭捏之态,怕是瞒不久吧!”
“呵呵,昔儿你怎得就忘了,你长在菱花谷,便就是出自江湖,你的言行,京里的人瞧在眼里,也只会叹一声辱没了闺阁声名,不会往深里追究的!”姜祁霄神色得意地又凑了上来,“为夫只顾着赶路,乏得紧了,昔儿陪着为夫睡上一会儿吧!”
“睡觉?你就当真是来接我,鬼雾岭如今受着血刹楼的围困,这血刹楼缘何就盯上了鬼雾岭?鬼雾岭是你的地方,你当真不去瞧一眼?”傅华昔眸中一丝惊讶。
“鬼雾岭是替我办事,不过平日的琐事,我是没个心思多顾着的,总管在那头处理,便出不了大乱子,这血刹楼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而这背后搅事之人,我大约是有眉目的,你那位好大哥也来信儿同我通了个气,所以就不必忧心了,眼下,我是要好好歇上一觉才是正事!”姜祁霄嘟囔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