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施主杀孽太重,前世因后世果,往后施主恐怕得一世孤苦,子息凋零,方能偿前半世的孽债”,不知怎么地,傅华昔此刻又想起了方丈的话语,果然是此生的注定了,傅华昔无力地想着。
若说人定胜天,傅华昔却更信顺势而为,如此情景之下,姜祁霄的那么一点点犹豫,已经将她迫入了无可奈何的认命之中了,傅华昔也许能坚强地面对战场上同袍之间的生死,却绝不会坦然拆散一对温情脉脉的父子,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委曲求全,所以,便也就注定了,今日之事,她得落寞退场了,无论姜祁霄心头如何思量,他定是不能弃了眼前那对母子了。
“昔儿!”姜祁霄的声音里头隐着一丝犹豫地挣扎,那抹挣扎,给了素衣的姬揽月希望,却将傅华昔的最后一丝留恋重重敲碎,碎在漫天白雪中,终将随着雪霁天晴的暖阳散了空中,那以后,傅华昔即便心头不甘,也只成了烟消云散的一场空而已!
心头猛地一阵疼痛,痛到每一寸呼吸都是折磨,折磨到要将傅华昔就此拽入死亡的地狱里头,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傅华昔心头却隐隐又起了一丝解脱的快感,死亡是种最极端,却也是最有效地解脱,所有的人事都在这一刻齐齐一刀断了个干净!
可傅华昔不会想死,她不会为一段变了味的感情损自己性命分毫!
“走吧,昔儿,大哥带你回家!”靳羽走上前来拉过傅华昔的手,这一回,他对姜祁霄有了防备,“六皇子,昔儿在大喜之日,当着天下百姓的面,被你羞辱至此,已经够了,你若还敬重她,就此收手,今日的婚事,只当是个笑话!”
“笑话?!”姜祁霄眸中神色复杂,直盯着傅华昔,“我会给你个解释!”
傅华昔不想扯个藕断丝连的感情在彼此之间,到时候又得带出许多虚耗的纠葛,断便断个干净,绝没有个拖泥带水的说法在,“不用了,六皇子,你方才的犹豫我都瞧见了,好好安置这位姑娘吧!”
说着,将头上的凤首金冠摘了下来,“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大约是放了她一片心意在里头了,如今我受不起了,便将它归还于你!”
姬揽月在一旁看着,柔弱的神色中,那股子受伤的无助渐渐散了开去,嘴角的笑意带着抹由衷的喜悦,也是姜祁霄犹豫的神情越发助长了她的自信吧!
大约在姬揽月的心中,她始终是姜祁霄心头无可比拟的存在吧,时隔三年,也是一开始的惶恐无助融着时间的间隔,自然就起来了,可姜祁霄的态度到底是摆在那里,她在最初的惶恐不安之后,心头慢慢就安然下来,自信蒸腾着眉眼间的艳丽容颜,越发让姬揽月耀眼好看起来,此刻哪里还有方才荏弱无助的模样呀!
“嗯!”傅华昔淡淡地敷衍了句,牵过雪兔,不顾京城上下百姓的窃窃私语,往来时的路走回去,一步一步,带着骄傲的无奈和倔强,艳红色的嫁衣在方才是富贵锦绣的喜气,此刻却是赤裸裸的讽刺,将一段荒唐的婚姻彻彻底底地摆在了滑稽的戏本子上,所有的情意在此刻都成了笑话。
大越少将军,为个男子,以一身喜娘嫁衣出嫁,本是可是成就一段千古美谈,旷世奇缘,却生生折在了揽月郡主跟前,大约,这段婚事,就只能是个笑话了。
姜祁霄大约是对傅华昔的“嗯”字有了错误的理解,以为傅华昔会等着他给个解释,以为傅华昔会等着他再给她一个旷古传奇的婚礼,以为傅华昔会守着他“一世同衾,万世同穴”的誓言,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出,一个不能坚守的誓言,便只是个无聊的甜言蜜语而已,担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试探,他的错误在此刻,已经注定了他与傅华昔生生相错了。
也是,还不叫相错,姜祁霄,对感情的坚贞,还是欠缺了,他的誓言要以傅华昔无条件的信赖为前提,可傅华昔的信赖却要姜祁霄执着的坚贞,如此相悖的两人,一开始的浓情蜜意便就是个错误,如此,此刻的错过就不是叫相错了。
“阿霄,今日这婚事不办了,往后,你可就在没机会了!”祁陌修难得认真地说道,祁陌修即便是再不通情事,到底还是旁观者清,“揽月郡主这头我安排,你若心里头真有傅将军,便将她截回来吧,不然,往后即便是日日夜夜的悔悟,也挽回不了分毫呐!”
“昔儿一向同情理,这事她应承了日后听我解释,便不会同我决裂的!”姜祁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了抹奇怪的自信在里头,自信里头夹了抹自负。
“哎!”祁陌修摇了摇头,“往常道你聪明,今日怎就糊涂了,还是你心里头还放着她!”祁陌修有些恼怒地问道。
说着祁陌修跟着傅华昔一块儿要走,“既然你要亲自安顿揽月郡主,傅将军那头我去同你解释吧!”
穆清风也神情冷凝地摇了摇头,随了祁陌修一块儿走了,留了姜祁霄在原地,双手紧紧拽成了拳头。
人群里,方才那位书生打扮的北地人摇着扇子,意味不明地说道,“果真是场好戏,不枉我费了心思提前进京来看看呐!”
而不远处,那辆华贵的马车上,正做着雍容华贵的娑罗郡主,眸子里尽是得逞的惬意,青葱玉手捏着白玉腊梅茶盏,盯着杯中的茶盏赏玩着。
“你不一向视揽月为眼中钉嘛,怎么这会特意把她给接近了京里头来,还特意将瑞儿送到六弟跟前,你就不怕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吗?”姜檀珏有些不甘心地试探道。
“傅将军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可揽月郡主那儿……”说着姜祁霄意味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姜檀珏,“你不是最清楚嘛,我弄了她回京,可也是方便了你呀!”
“郡主果然是玲珑心思,步步棋招都连着整盘局势啊!”姜檀珏对伊梦尧的话语未露丝毫喜怒之色。
“我这也是顺了众多人的心思,我这招下来,不就是免了皇上和皇后动手,也保全了他们的颜面,说不定,他们那儿,还得感谢我呢!”伊梦尧有些许得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