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能说出什么理由呀,不过是昔儿你要,我便给了一个而已!”姜祁霄淡淡地说道,“若是给得出理由,那便不是个长长久久的感情了!”
“你……”傅华昔一时心头复杂难辨。
“昔儿,外头凉了,我们进去吧!”姜祁霄借着月华露出个俊逸出尘的笑容,低头用额头轻轻抵了抵傅华昔的额头,清越的气质只扑到傅华昔的面上,“昔儿这么容易害羞呐,这回不止是耳珠子,连额头上头烫了呀!”
“受了凉,发烧!”傅华昔故作镇定地吐出这么几个字,其实心里头早就羞恼得翻江倒海了。
姜祁霄抱着傅华昔进了屋里,小心地将傅华昔放在床上,又在傅华昔一侧躺了下来,低声说道,“昔儿,若是有一天,我迷了心智,你可一定得守着我,不能就此甩手把我给丢了,好不好?”低沉的嗓音夹着浓浓的鼻音,难得的一股子脆弱的温情直直往傅华昔耳边倾泻。
傅华昔见姜祁霄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自信,便是对着傅华昔,对着朝堂一干子老狐狸,他都始终不改沉着于胸的笑意,突然一下转了情绪,一丝脆弱的情感夹着无奈的迷惘,生生揪着傅华昔的心,一股子涩意直往眼眶子里头冒。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傅华昔小心地问着,想抬手安抚姜祁霄,奈何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子和嘴皮子,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突然害怕了,怕不能与娘子一生一世相守着!”姜祁霄闷闷地说着。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其实傅华昔心里头是有些怀疑姜祁霄是不是借机蹬鼻子上脸,要她多给些荒唐的承诺,比如不见靳羽之类,可听着姜祁霄声音里头暗含一丝压抑的苍凉之气,到底不好把自己的揣测说出口。
“我怕有一天,不能像现在这样,握着娘子的手了!”说着姜祁霄执起傅华昔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心口。
“不是在眼前的事情,又是些没影的揣测,你这害怕未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傅华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姜祁霄口里头的害怕,只得带着些无措地回答这么一句话。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昔儿,往后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好不好?”姜祁霄软软的语调里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可傅华昔回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一生一世的承诺,撇开感情的因素,也如姜祁霄所说得那样,世事无常,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她若是给得草率,必然横生变故,往后弃得也草率了,况且,相国寺里方丈的话还言犹在耳,她这一生杀孽太重,说不得会连累身边之人,若是有情意在,她便更舍不得连累姜祁霄了。
“睡吧!”姜祁霄长久没等到傅华昔的答案,低叹了一口气。
傅华昔听到这一声叹息,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一丝伤感,心头陡然一痛,暗暗压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开口低声说道,“往后,我身边不会再有别人了!”
一句话,是对姜祁霄的安抚,也是,事实如此!
“嗯,嗯!”姜祁霄听到这么一句话,心头一下宽慰了许多。
傅华昔此时此刻,还不太懂感情之事,自然也觉不出其中的微妙之处,姜祁霄对她的感情,看似只融了一丝柔情,却也是有所图的,傅华昔此时大概也想不到,往后再念起今日姜祁霄这段话,只怪自己一时受了他的蛊惑,她甚至怀疑,若是无所图,不相干的男女,又能如何建立亲密的感情呢?
第二日一早,姜祁霄便起身进宫去了,傅华昔心底里有丝倦怠,便多睡了会儿,起身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才出主院落,便见着傅贵匆匆而来,原是傅黛辛已经到了门口,宋芙婷出去迎了,让傅华昔赶紧到前厅去。
自傅老将军去世,傅华昔便再也没见过傅黛辛,如今就要见着了,心里头难免有些急切,往前厅去的步子也迈得紧了些。
才进前厅,傅黛辛同文博鸣已经到了,正坐在主位下首的位置陪着宋芙婷聊天,见着傅华昔,傅黛辛赶紧起身迎上来,一旁的文博鸣顺手扶了一下,两人神色间亲昵,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站在一块儿,俨然一对璧人。
傅黛辛墨色青丝松松挽起,缀了几根淡粉色的落梅簪,发髻上还插了根红珊瑚发簪,簪首是凤凰展翅的形状,古朴雅致,正是宋芙婷托了如意斋做的那一套,身上穿的是粉色衣裙,裙摆之上绣着艳红色的梅花,腰间束着绣红梅的襟带,腰身纤细,衬得整个人越发娇艳喜气,眉眼里也蓄着浓浓的笑意,直达眼底,由心而起。
看到这样的傅黛辛,傅华昔真心宽慰,三年前她离家之时,傅黛辛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娃,丧父大恸还未过去,又同唯一的兄长告别,眼里头的悲楚深重地一览无余,傅华昔那时候看着是万般不舍,好在如今傅黛辛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还嫁为人妻,瞧着与文博鸣之间感情和顺,她也就放心了。
再看文博鸣,一身水青色的衣袍衬得身形越发修长,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股沉稳的儒雅之气,看着傅黛辛时,眉宇间的宠溺和疼爱不自禁地显露出来,绝不是像传言所说那般,对傅黛辛无甚感情,如此,她便也放心了,毕竟唯一的妹妹所托非人!
而她看着这一对璧人,心头居然无一丝落寞感伤,只有温暖的安慰而已,也许,她对文博鸣的感情只是缘于三年前那场救命之恩而起得一丝敬重,由着这份敬重再起了男女之情的错觉吧,此时此刻,对着这份错觉,她倒能完全释然了。
傅华昔淡笑着抚了抚迎上来的傅黛辛,冲着文博鸣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当是打过招呼。
宋芙婷起先还担心傅华昔见着文博鸣会起尴尬别扭的情绪,如今见着傅华昔释然的笑意,心便也安了下来,忙起身招呼着她们俩坐下来说说话。
“昔儿,辛儿在文家一切都好,文家二老待她如亲闺女般疼着,博鸣待她也是如珠如宝,你可以安下心来了!”宋芙婷淡笑着说道。
傅华昔点了点头,看着傅黛辛笑道,“辛儿能得这份良缘,我便也放心了,先前听着些传言,误会妹夫不会好好待妹妹,才冲动行事,如今见你二人感情和睦,我这头可算是安心了!”
“劳哥哥担心了,博鸣待我很好的!”傅黛辛说着,绝丽的脸庞起了红晕。
文博鸣也郑重地说道,“姨母和大哥放宽心,我定会护着辛儿,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好,好!”宋芙婷脸上笑意更浓了。
“哥哥,听公公回来说起,哥哥在城外遇到了刺客,哥哥伤势如何了,可有眉目,是何人所为?”傅黛辛有些担忧地问道。
“伤势无大碍,刺客的事情我交代人去查了,现下还没有眉目!”
“大哥可有怀疑之人?”文博鸣谨慎地问道。
“我素来甚少回京,与京里头的人更是少有接触,目前还猜不到是谁人指使!”
“我听爹回来说,前日在早朝之时,你与朝中多位大臣起了冲突,会不会是那些人?”文博鸣思虑缜密,想必她遇刺的事情他有一番自己的分析了,“京中官员与江湖组织有所勾结的事情也时常发生,都是些相互利用的勾当!”
“这点我也考虑过了,可血刹楼的规矩是落日之时才杀人,前日去军营是临时起意,回京时辰也没个准,他们却能掐准了我的行踪在凤袭谷里头埋伏,若只是朝中官员的挟私报复,中间种种巧合却也难说通!”
“大哥的意思是……”文博鸣刚要说出口,却突然住了口。
宋芙婷适时起身,说道,“难得一家人能聚一块儿,辛儿和昔儿也好些年没见着了,我一早便吩咐厨房准备下了家宴,有辛儿和昔儿爱吃的菜,往常博鸣来府里头,常准备的几样今日个也都备下了,我们去偏厅里头吧!”
说着便拉过傅黛辛一起往偏厅走去了,“有什么事情,吃过饭后你们到书房聊着,朝堂的国事,军营里头的军情,这些可都是妇道人家不该掺和的哟,一会儿吃过饭,辛儿陪着姨母再聊聊体己话啊,哎,嫁了个亲闺女,我身边可再没个可心人说话喽!”
陪着宋黛辛到了偏厅,一桌子的菜肴已经备齐了,难得如此丰盛,坐下之后,宋芙婷特意吩咐下去的水晶银鱼羹就端了上来,“快趁热喝吧,难得有道菜,是你们三个都喜欢的呀!”宋芙婷笑着说道。
“记得我刚来傅家之时,你们三个小娃娃总爱在一块儿,这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博鸣和辛儿都成亲了,我都不得不服老呀!”宋芙婷笑着说道。
“姨母风华正茂,怎么会老呢!”傅黛辛娇娇弱弱地倚着傅华昔,轻声说道。
“呵呵,就你贴着我的心,往后没了你在我跟前,可叫我如何是好哟!”
“姨母为着傅家操持了那么些年,是时候卸下担子,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傅黛辛温顺得说道。
“考虑啥呀,我就守着傅家,你和昔儿往后回来也好有个去处,若是连我也走了,昔儿又常年不着家,你都没个娘家可以说说话咯!”宋芙婷淡笑着拍了拍傅黛辛。
“姨母,往后只你一人在傅家里头,又叫我们如何能安心呐!”傅黛辛说着眼里蓄了些泪水了。
“好好的一家团聚,你怎得又哭了起来?”文博鸣忙在一旁安抚着。
“姨母好着呢,辛儿不用惦念啊!”宋芙婷也赶紧宽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