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这么奇妙。
明明有无数的谎言可以搪塞过去，姜书涯还是决定说实话，黑石的消息告诉君无忧，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考验。而他没有说明的事则是，黑石所吸纳的黑气，通过血液流入他的体内，就毫无阻碍地转换成了本身的真力，比打坐练气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突破问道期就在眼前。
古月所说的入世，姜书涯终于明白，不是进入凡尘俗世，而是丰富经验进行历练，在磨砺中找到突破的门槛。
黑石就是一个契机。
世界重新恢复成破败的拆迁区，只是路上少了拾荒者和路人，姜书涯大概能够猜测他们的下场，这个互联网的时代里成为失踪的符号之一，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就在离地面千米高空，变成了风雪覆盖下的一堆白骨残渣。
背上秦士林的残骸，姜书涯落寞地坐上大巴。
井泉镇还是熙熙攘攘，往来的人流不复同一批，彼此都是人潮里的过客，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秦士林，就像那些尸骸。
如果是薛晓琦会怎么样？脑中浮现出一个清丽的容颜，用淡淡地语气说：“寻道的代价，仅此而已，踏上这条路，就该付出这样的代价。”
可如果这代价并不是出于自愿，值不值得呢？姜书涯没有答案。
如果是古月会怎么样？那老头肯定没心没肺继续吃喝：“死了就死了，记得超度一下，整出一些鬼东西不大好。要是女鬼缠上来，可是很头疼的。”
姜书涯忙把脑中的猥琐老头形象甩掉。
巴努克呢？
那个胖子估计早就吓尿，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更担当一点。
虽然在观澜里只呆了短短的一天，姜书涯却觉得自己像过了许多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沧桑和成熟。
自己大概是疯了。
姜书涯苦笑。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大巴已经快驶到终点站，车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阳城总站到了，请旅客收拾好行李下车，小心站台空隙，不要遗漏重要物品。”
甜美的机械合成声响起。
旅人们直起身来，抱怨着路况，吐槽起天气，一边收拾行李。赶时间的急着下车，嫌前面的人动作慢，东西比较多的占着过道不动，原本死寂沉沉的车厢一时间杂声四起。
姜书涯的行李倒是简单，两个背包一前一后挂在身上，顺着过道慢慢挤下来。
谁也不知道，其中一个装着尸骸。
挤在人群里的姜书涯忽然感到很荒谬。
如果他把秦士林的尸骸倒出来，整个车站会不会一下子慌乱起来？踩踏什么的事故肯定少不了吧……姜书涯假想着恶作剧的场景。
就在这时候，他分明看到一只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探出，伸进了一个女士的手提包。
“嘿！你干什么？”姜书涯一把抓住。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惊讶地回头，看到只是年纪不过二十的少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凶狠地说：“臭小子，抓着老子干什么？！”
事主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妇女，听到异响赶紧回身，看到拉开大半的拉链，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看什么看！死肥猪。”中年男人直接回之以瞪眼，似有意似无意地露出腰间的折刀。
中年妇女眼神立刻慌乱起来。
“没事的，大姐。”姜书涯出言宽慰。
结果，中年妇女压根不搭理他，惊惧地望了一眼中年男人，抱着手提包缩进人流，一转眼直接不见了人影。
“喂、喂……”
曲张的五指悬在空中，姜书涯愕然站在原地。
“还不放手，臭小子。赶紧把老子放开。”中年男子挣了好几下，始终没有挣脱，少年的力量远比想象的大，本想出口威胁的话，他斟酌了下没说出来。
正主都没了，聚拢起来的看客也大多清楚怎么回事，鄙夷地看了一眼窃贼，知道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没热闹可看很快就无趣地全部散去。
姜书涯笑了起来。
这种接地气的感觉真好，胆小的妇女，狡猾的窃贼，冷漠的看客，一件小事却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混账小子，你找死？”中年男人拼命挣扎，手腕却像是夹在铁箍里，怎么都挣不掉，对少年的惊惧渐盛，恶向胆边生，动刀的念头跃跃欲试。
突然，他感觉手腕一松。
却是姜书涯放开手，面带微笑直接离开。
看着肿胀起来的手腕，刚刚用力过度，这只手好几天是不能偷东西了，中年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的背影，像是要把他的背影记住一般，然后挤进人群中逃之夭夭。
左方大道499号公寓3单元1501室。
背着两个大背包，姜书涯盯着门牌号一个个找下去，希望秦家有人在家。却不知道他的身后牵上了一双精明的眼睛。
时间渐晚，地方也越走越幽僻，姜书涯数着门牌一路走，左方大道是阳城新建的主干道，开发还不到位，许多配套设施待建。老城区这个时间肯定人山人海，而新区这边除了路灯，就是跑丢的野猫野狗在晃荡。
住得真远啊……
姜书涯想起进入会场的时候，秦士林好像正在用笔记本绘制工程图，显然他的日子远没有表现的那么风光，而不论是修道界还是世俗界，他所需要去背负和努力的都很多，很可惜，以后的日子再不会有这个不普通的普通人。
不过差不多也快到了。
门牌号显示463，再走两个路口，就该是地方了。
“嘿，臭小子！”嚣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车站遇到的中年男人，此刻他的手腕裹着纱布，另外有几名眼神凶悍的同伴。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瘦小少年则唯唯诺诺地站在身边，显然是他一路跟着自己，此刻招来中年男人及其同伙。
“哦？是你啊，想干什么？”姜书涯拿眼一扫，丰富的街头斗殴经历告诉他，他们都带着管制刀具，显然这事没法善了。
“嘿，臭小子，还特么问我想干什么？”中年男人眼角抽了一下，手腕传来的剧痛令他火气上涌，“不废你一双爪子，四爷我怎么在这一片继续混？”
原来只是报仇而已……还是自己解决掉，不要给秦家带去麻烦。姜书涯吐出一口气，侧过头冲着小巷努努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里面去聊一聊吧。”说完他慢慢走进小巷。
“丫嚣张个屁啊，干死他。”众地痞都怒了，一个小屁孩拽什么拽，都憋着一股气要把他打出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