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当面与我脸色看，一个偷偷摸摸以为瞒得过我。岂知我周碧君也不是吃素的。”
“杜吟雪的伯乐，我做了；沈婉儿的那点儿笛艺，也尽在我掌握之中。”
“我早就听出来，凭沈婉儿的真本事，《幽篁听雨》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才故意指定这支曲子，却又与她一支‘好’笛子。”
听见这一个好字，毕德海又是捂嘴一笑。
周碧君冷笑：“哼，只要想不到这一层，她和杜吟雪再也想不到是我的安排。”
毕德海忙道：“沈婉儿的那点儿本事已尽在御女掌握之中，却还不自知，往后御女用得着这一点的地方多的是！”
众人都笑了。只有站在周碧君身后的晚霞微微低下了头，却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嘴唇。
周碧君笑罢，心情又是大好：“我思量着，萧婕妤、江美人、孟才人、沈婉儿那边，陛下也都是要赏的吧？”
毕德海笑容微微一敛：“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御女的眼睛。萧婕妤的赏赐尤其丰厚，江美人、孟才人都差不多……至于沈婉儿……”
“嗯？”周碧君听他断得奇怪，倒一下子抬起眼睛，“陛下赏了她什么？”
毕德海呵呵一笑，犹豫了一会儿，只是道：“御女无须挂怀，总是不如御女的。”
然而周碧君听在耳里，却越发觉得不能放开手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极快地从心底里升起，满面的笑容还没有淡去，就已隐隐约约浮起一丝不悦。
此时的沈婉儿刚然瞧见崇光院，只觉似与平时略有不同。
院前站着两三个小宫人，一见她便慌慌地跑过来，纷纷地向她行礼，满嘴地道：“恭喜沈姑娘！”
又催促：“沈姑娘快去吧，那位崔给事正候着您呢！”
沈婉儿被这一派热闹一惊，连忙踏入崇光院。却见院里更为热闹。一众良家子都三三两两地聚着，瞧见她回来，便都满面堆笑地迎上来。少不得又是一阵此起彼伏地恭喜。沈婉儿一律谢着，然而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究竟是何喜。
蔡金桂笑着上前道：“姐姐，崔给事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正说着，崔玉喜许是听见院中人语，从暂时歇脚的屋中赶出来，手上一捧圣旨，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位小内监，也是端着扁扁一只匣子。
崔玉喜笑道：“沈姑娘，今日真是大喜！快接旨吧！”
沈婉儿一怔，就在院中跪下。其余人等，也连忙一同相陪。
崔玉喜明明白白地宣读了圣旨：“良家子沈婉儿才艺双佳，言行恭谨，甚可位充嫔御，封为采女。钦此。”
沈婉儿心中一喜，微笑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崔玉喜将圣旨交付沈婉儿，沈婉儿便恭恭敬敬地捧着圣旨起立。一众人等也一同跟着。
崔玉喜又叫小内监上前，原来匣子里是一对金步摇。沈婉儿依旧谢过，蔡金桂心中也着实为她欢喜，忙帮她接过匣子。
崔玉喜便也敛容，周周正正地向沈婉儿贺道：“恭喜沈采女。”
虽则采女是正八品，给事也是正八品。但采女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嫔御，给事却是皇家的家奴。按理说，给事拜采女也是应该。只是这世上的事也都难说，有时奴大欺主，也并不稀奇。
所以，沈婉儿并不把崔玉喜的礼数周全视作理所当然，还是朝他浅浅点了一点头，算是回礼。
沈婉儿笑道：“有劳崔给事，还请略坐一坐，奉一盏清茶。”
崔玉喜也有话要说，便当即应下：“如此，小奴就谢过采女了。”
沈婉儿便拉了一把蔡金桂，和崔玉喜一同到她屋里。沈婉儿、蔡金桂敞开着门窗坐了，崔玉喜只肯站在下面，只留小内监一个站在门边。
那几位良家子还没有一个肯散去，但又不得靠近，面上彼此也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然后说不多久，便都好几只眼睛都遮遮掩掩地盯住了沈婉儿那边的动静。桌上现成的一壶茶，崔玉喜不敢让沈婉儿动手，也不让蔡金桂代劳，却自己动手与人各倒一盏茶。
马芸儿顿时看得出火，冷哼一声：“好大的架子。”
苗若兰酸酸地笑道：“沈姑娘如今是彻底与咱们不一样了。人家自然摆得起这份架子。”
陈玉自是要做一条应声虫：“还是苗姑娘看得透。”
旁边王素心微微一笑，不大识时务地提醒道：“苗姑娘，可不能再叫沈姑娘了。是沈采女了。”
刘环、巫翠萍不约而同地哼出一声笑：“可不是么！”
这六个人里，便也各自不舒服起来，拂袖的拂袖，转身的转身，一会儿都不见了。
沈婉儿等人在屋中自也将她们这一出瞧得清楚，皆是相视一笑。
崔玉喜道：“沈采女再将就一日，新的住处已在打扫、归置。拨与采女的人手，小奴也会尽心。待到明日就能搬了。”
沈婉儿忽然想起尹墨香的哀求，便道：“宫人可否暂缺一名？不瞒崔给事，我有一位同乡在丽景殿当差。”轻笑着叹一口气，“崔给事怕也知道，在丽景殿当差着实不容易。一则同乡一场，我也着实不忍心。二则我身边也亟须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蔡金桂静静地听着，先不说话。
崔玉喜微皱起眉头：“丽景殿却是不容易。就是永福殿、弘徽殿也都可调的，偏偏是这丽景殿……”唉地神色黯然，微抿了一下嘴唇道，“惠妃娘娘一向瞧不起小奴这等人的。只怕就是高内侍的面子，她也不会给。不调还好，只怕调不走，还要给采女的同乡添纰漏。”
沈婉儿也知道崔玉喜说的是大实话，可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我又怎好让高内侍、崔给事难做，这件事我自会想办法的。”见崔玉喜微微愕然地看过来，当然也不能让他怀疑到她和惠妃苏冷月还有一重瓜葛，“成与不成就看我那同乡的造化。我不过尽力而为，不枉同乡的情分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