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心站在马芸儿身后，陈玉也紧紧地守着苗若兰。
只有蔡金桂落了单，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她也不说话，死死地抿住嘴唇，两只眼睛通红，脸却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更苍白。本就生得娇小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发着抖。
沈婉儿一眼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是一阵焦急，但也知道越是此种时刻，越不能乱掉章法。
司琴依礼仍旧领着一众宫人、内监先向良家子们浅浅一拜：“奴婢等见过诸位姑娘。”
一拜即完，无须谁来招呼。
司琴皱眉问道：“还不曾请太医么？”
总不能叫良家子们回她的问话。两个留在屋里服侍的崇光院小宫人，战战兢兢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有一个大着胆子走上前一步。
沈婉儿正认得这一个。
那日蔡金桂遭人暗算，多亏小宫人处处留心，还特意跑去凝云阁与她通风报信。
“去请了，”她发着抖，小声地回道，“也该到了吧？”
司琴点了一下头：“那就好。”
沈婉儿瞧司琴这一番作派，也不觉暗叹一声：司琴不愧是惠妃的心腹，行事简直比一般嫔御都要强得多。
良家子的屋子本就不能同嫔御们相比，如今这么多人拥在一处，更觉狭小。司琴领来的人几乎都堵在门口。沈婉儿被挡在人后，进也进不来。内中有两名内监更是转身走出门口，要看守住，一见她也在，便要将她请得更远。
“沈采女，”其中一人笑道，“这点儿小事，惠妃娘娘早已吩咐过司琴姐姐。您是贵人，可千万别惊着了。”
说着，就同另一人一道微微歪过身子，挡在沈婉儿面前。
沈婉儿此时也不能就此被打发了，索性上前一步道：“我既来了，还要如同没事人一般躲开，岂不叫惠妃娘娘责罚？”便一把推开那人的臂膀。
两名内监也没料到沈婉儿会打蛇随棍上，再者沈婉儿真要闯，他们也不便死拦。就这么一犹豫，倒真让沈婉儿领着春华从他两人之间滑进屋中。
已经进去了，就更不能再把人拉回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得作罢。
屋中，司琴也摆明是受惠妃的吩咐，过来处置。
司琴听见动静，一回头见是沈婉儿，也不好多说什么。苏冷月颇看重沈婉儿，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只微微低着头，欠身问道：“怎敢惊动沈采女。”
马芸儿、苗若兰等人也向沈婉儿行礼：“妾身等拜见沈采女。”
蔡金桂苍白的脸色上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两只通红的眼睛朝沈婉儿一望，便迅速地泛起水光。
众目睽睽之下，沈婉儿也别无他法，只得匆匆而又深深地瞧她一眼。然后对着众人道：“都平身吧。”
沈婉儿对司琴道：“我原也是想过来瞧瞧众位姐妹，不曾想竟碰到这般大不幸。司琴姑娘只管替惠妃娘娘分忧，我亦当尽力而为。”
“那就先谢过沈采女了。”司琴略略欠身，如今这里名位最好的就是沈婉儿，因此道，“就请沈采女上座。”
沈婉儿也不推辞，由春华扶着缓缓坐下。
司琴复转头望向几位良家子，“姑娘们也都受惊了，且先坐一坐吧。”说完，朝身后的几名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宫人便快步走出来，一人扶定一个，连刘环也被扶离巫翠萍的尸首，各自落座。
司琴再回头看向崇光院的小宫人，沉声问道：“还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来。”
两个小宫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嗓子道：“是。”
重阳之夜，崇光院中谁人不思亲。也正是因此，刘环提出众姐妹聚在一处时，谁也不曾反对。
“前些日子，多劳几位姐妹与我做生日，”刘环笑道，“今日也该让我回礼了。就请诸位姐妹去我房中吧。”
马芸儿却笑道：“才去叨扰的刘姑娘，今日就到我房中吧。”
刘环笑道：“这怎么使得？”
马芸儿：“大不了刘姑娘做东，我出个歇脚的地方而已。”
几个人都笑了。
巫翠萍道：“咱们这回也别吃酒了。酒多伤身。”说到这里，就有意无意地瞧了蔡金桂一眼，“就吃盏清茶好了。”
蔡金桂脸色略略一僵。
马芸儿叫来两个小宫人，便领着王素心先往屋里走。随后陈玉陪着苗若兰，刘环和巫翠萍肩并着肩地跟上。最后，仍是蔡金桂一人殿后。
吃完一遍茶，巫翠萍到底觉着不解意，笑道：“茶淡酒浓，重阳佳节，还是酒才尽意。”
刘环笑骂道：“你这小馋猫，我看你是酒瘾犯了。”
惹得众人都跟着掩唇轻笑。
刘环笑罢又道：“只可惜你就是酒瘾犯了，此时此处也并没有酒与你解馋了。”
却听马芸儿哎的一声：“我这里还真有。”起身就从角落里抱出一只小坛子，“这还是刘姑娘那日做寿，他们多送的。”
巫翠萍顿时来了劲儿，起身点着手指道：“好个马芸儿，竟敢藏私？”
马芸儿呵呵一笑：“这还不是一样，又便宜你的口腹了？”
刘环先笑出来，抢着取笑道：“你这丫头好不明事理！你如今正要吃她的酒，还不服她的软？”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轻笑。
巫翠萍催促道：“好酒在此，还要等到何时？”
马芸儿便命宫人拿来酒杯，一一酙满。酙到蔡金桂时，巫翠萍一手挡住。
“蔡姑娘就算了，”巫翠萍满面是笑，“我们担心受怕还是小事，免得你不胜酒力，又伤了身子。”
蔡金桂抿了抿嘴，终是笑出来道：“既是巫姑娘如此担待，我也实不必勉强。”干干脆脆地将酒杯递了回去。
巫翠萍微微一愣，便也转过身去。
蔡金桂瞧着她们喝了两巡，也自觉有些无趣。见窗外天色早已黑透，便起身告辞：“小妹身上有些疲乏，不敢打扰各位姐姐雅兴。待过些时日，身上大好了，一定给各位姐姐赔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