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桃仟发现平日里鲜少流露出多余表情的司徒白狄竟也是满眼震惊。
不过这也难怪。自两千年前，云水派创建之时，便建了这镇心塔。纵使朝代更迭，湘国早已覆灭，但镇心塔却依旧屹立不倒。
桃仟这人好奇心极重，曾试图想要偷溜进镇心塔看看凤凰之泪。谁知他刚到塔下，就被一白衣少年拦了下来。
虽然司徒白狄也穿白衣。但司徒白狄给人的感觉是清傲内敛，而那少年给人的感觉却是清冷寂寥。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湘国国师，也就是云水派的创始人司月。
司月看他的眼神让桃仟不由联想狐狸被猎人所盯上的感觉。
不待桃仟开口，司月便道：“千年桃妖，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桃仟眼前一亮。
除了看热闹之外，桃仟最喜欢的就是赌。
见司月点头，桃仟立即兴奋地问道：“赌什么？”
司月道：“就赌牌九如何？谁若输便答应对方三个要求。”
桃仟闻言瞪大眼睛诧然道：“三个要求？”
司月则道：“莫不是你输不起？”
“谁输不起！”要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赌牌九，桃仟随即变出一副牌九，“赌就赌，三局两胜！”
结果那日桃仟输得没脸再见如梦山的乡亲父老……
三局两胜没错。但胜的人却是司月。
清风中，一袭红衣似火，桃仟扯着他随意披散身后的长发，生无可恋地说道：“愿赌服输。你有何要求。”
那日司月告诉他说，他必须留在清萝山守护云水派。
听到司月这一要求，桃仟险些两眼一翻，打算投胎重新再来。他是生长在如梦山的药桃树。因为喜欢看热闹而跑来清萝山想要看看存放在镇心塔中的凤凰之泪。
他的真身生长在如梦山，这具人肉断不能长时间离开真身，否则他会因此而魂飞魄散。
就在桃仟欲以此为借口拒绝司月的要求时，司月却道：“你在如梦山的真身我自会移栽来清萝山。”
“……”
司月怎知他的真身在如梦山？！
桃仟不由回想起之前司月看他的眼神。难道司月早已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提出与他赌牌九，挖坑让他跳？
他眼中流露出的心思被司月轻易捕捉。
司月勾起一抹寂寥的笑：“桃妖，愿赌服输。”
“……”
后来他的真身便被司月亲自从如梦山移栽在清萝山顶。不仅如此司月还让他等一个叫凤玘的女孩出现，并且……
“桃仟，你可有看错？”
司徒白狄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桃仟回过神来再一次朝着云水派的方向看去。桃仟道：“披头散发，看不到眼睛，但能看到尖尖的下巴，小姑娘穿的是一身粉衣，打着赤脚，衣角还沾有血迹。我记得你的掌心被游龙剑刺穿的时候，就有鲜血滴落在慕嫣的衣角上……”
一阵劲风袭来，桃仟还没把话说话，便见一道银光朝着镇心塔的方向而去。
“喂，司徒白狄……”
移形换影，仅是眨眼间，司徒白狄已出现在镇心塔下。
当初司徒白狄险些被他打死的时候，司徒白狄都不曾皱一下眉。此时桃仟用妖瞳看到堵在慕嫣跟前的司徒白狄竟是皱着眉头一脸阴沉。
一道灵光至心。
恍然间，桃仟妖孽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桃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原来司徒白狄要他的桃花根是为给他的小师妹涨修为啊。
站在山顶上的桃仟只能用他的妖瞳看到司徒白狄正堵在慕嫣跟前，却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有种炸镇妖塔，这笨丫头他还真不能小看。
司徒白狄以移形换影术闪身至慕嫣跟前，此时他身后曾经云水派最高的塔如今只剩下残垣断瓦，以及随风扬起的尘土。
“塔是你炸的？”
司徒白狄虽是在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望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司徒白狄，凤玘不答反问：“为何用七毒汤为我改变筋骨？”
凤玘不喜长发挡住眼睛，但现在的慕嫣确实满脸的疹子。她自然不愿他人看到慕嫣的丑态。
慕嫣不知道司徒白狄所熬制的七毒汤有何作用，并不代表她凤玘不知道。
然而凤玘此话一出，黑眸闪过一抹凛冽的司徒白狄突然紧扼住她的手：“你不是慕嫣。”
昨日慕嫣喝下七毒汤后还一脸茫然的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慕嫣不过是芙茗镇一小户人家的女儿，在来云水派参加考验之前，就连学堂都未去过，整日在家中帮忙做杂事。慕嫣她不可能知道七毒汤有改变筋骨的功效。
手腕传来痛意，凤玘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让司徒白狄发现破绽。不过多年来，她曾无数次占据宿主的身体，瞒天过海的经验太多，她凤玘不虚。
凤玘镇定地扬声问道：“我不是慕嫣是谁？”纵使司徒白狄修为再高，也不过是肉眼凡胎，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司徒白狄闻言长眉微蹙。正如凤玘所想，司徒白狄紧扼住慕嫣的手腕，却并未察觉出慕嫣被妖魅附身的异样。
司徒白狄并未因此而松开他扼住慕嫣的手：“你哪里来的火药？”
慕嫣连云水派的路都不认识，她不可能找到云水派的火药房。就算慕嫣能够找到，火药房有云水派弟子看守。慕嫣根本无法进去。
司徒白狄果然不简单。他的疑问令凤玘难以回答。真正的慕嫣不可能在云水派找到火药。
就在凤玘蹙眉深思如何给司徒白狄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答案时，司徒白狄突然伸手撩开慕嫣覆面的长发。
糟糕！
凤玘暗道不好。
世间的人千千万万各有不同。每个人的眼睛连接着三魂七魄。三魂七魄不同，眼神自然也会不同。换句话说，每个人的眼神皆是唯一。
凤玘有过很多宿主，她模仿宿主的一举一动至少有七分像。
坊间的普通人极少会相信鬼神的存在，以至她从未被怀疑过。但现在她面对的人是司徒白狄。
这司徒白狄十二岁进入云水派时，便已有很高的修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凤玘震惊地发现堂堂云水派掌门居然在十招之内败给自己的徒弟……
司徒白狄微凉的指腹触碰到慕嫣的脸庞。电光火石之间，凤玘竭力调整着自己的眼神，却在这时她的魂魄被慕嫣的魂魄狠狠一挤。
是了。若非慕嫣被痛晕过去，凤玘根本无法占据慕嫣的身体。
在这个节骨眼上，慕嫣回来也好……
尘土飞扬，慕嫣倏地睁开眼看到司徒白狄正拨开她的头发，一双深邃如墨的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司徒白狄的眼比夜色更加幽深，此时这双眼中盛满繁星，美得竟令慕嫣难以移开眼，甚至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被慕嫣痴傻地看着，这感觉……
司徒白狄竟觉得似曾相识，好似他很早以前就见过慕嫣，而慕嫣也曾经用这般痴傻地表情呆望过他。
听到一阵急急而来的脚步声，司徒白狄不由再次问道：“为何要炸镇心塔？”
“为何要炸……镇心塔？”慕嫣回过神来，诧然朝着自己身后望去，随后震惊地捂着嘴巴。
这镇心塔怎么就倒了？
耳畔突然响起凤玘的声音：“慕嫣，如果说这镇心塔不是我炸的……你信吗？”
凤玘悬在半空中皱眉看向四周拿着火把朝着慕嫣涌来的云水派弟子。在进入镇心塔时，凤玘深埋心中的记忆因为凤凰之泪残留的怨念而浮现出来。随着凤凰之泪一起被炼化，那种滋味比死要痛上一百倍。
凤玘霸占慕嫣的身体醒过来时，她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声音。
炸掉镇心塔，毁掉云水派，但凡是司月所留下的东西，她都要通通毁去！
可当凤玘在镇心塔周围埋下她用硫磺所制的火药后，拿着火折子的她却在看到慕嫣长满疹子的手一怔。
她答应过慕嫣，让慕嫣成功通过云水派的收徒考验，成为云水派的弟子。凤玘不由回想起慕嫣跛着脚却鼓起勇气用藤蔓荡到对面山腰的画面。
如果她现在借慕嫣之手毁掉镇心塔。慕嫣不但没有资格成为云水派弟子，甚至极有可能被关入云水派的地牢中。
不！
她想毁去司月所留下的一切，但她不能为此而毁掉慕嫣。
拿着火折子的凤玘在最后关头为了慕嫣而选择放弃毁塔。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火折子时，突然间一颗小石子却重重击在慕嫣的手腕上。
慕嫣的筋骨因七毒汤而被重塑，此时她的身体极其脆弱，那小石子砸在慕嫣的手腕上，感觉到被放大的痛苦，凤玘下意识吃痛地松开拿在手中的火折子。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你现在所看到的这般，镇心塔被毁。司徒白狄前来质问。”做错是的凤玘耷拉着脑袋解释道。
所以说……镇心塔是她“亲手”给毁的？！
她小时候就毁过自己用泥沙建起来的城墙，就连家里的门板都不曾拆过。如今凤玘竟借她的手毁掉了云水派的镇心塔。
望着司徒白狄阴沉的目光还有从四周朝着她包抄而来的火光，不知如何应对的慕嫣最后选择两眼一翻“晕倒”在司徒白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