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几十里外有一座山岗,名曰”乱坟岗”,此地几十年前却是块兵家必争之地,由于常年征战导致尸体堆积,腐烂之身被泥土覆盖,已看不出战乱所留下的痕迹,但不知从何时起这里薄雾弥漫,远近仅十尺可观,夜间还传来阵阵鬼哭之声,附近居民听之甚惊,便传言为战死之魂游荡之音,久而久之方圆再无人烟。
但”乱坟岗”由于为咽喉要道,便成了过往官商的必经之地,而近几年这里却出了一伙马贼,起初是劫掠富商或是军用之资,如若抵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之后竟便连百姓也会被殃及,楚一航所在的拐角村也成了受害村落之一。
这”乱坟岗”地势险要,暮族派兵多次围剿却无功而返,更甚几次连人影都未寻到,各地匪患频生,最后也只得有心无力。
…………
这日岗外一路车马在土路上徐徐驶过,马车后拉着车娇和一件木箱,车夫很是熟络的指挥着,每前进一下那箱子便上下打颤,显是装着极重的东西,车轿两旁各是跟着一名骑马的官差,想是哪名官员辞官回乡,后面的箱子想是在任时期所得的黑白之银。
不远处即是”乱坟岗”,带队官差显然知道此处较为凶险,特意将速度稍提,四周薄雾环绕,远处的密林只能隐现出轮廓,不知是风声还是鬼哭之声一阵接着一阵,马蹄加紧频率,想要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就在即将出岗之时,只觉几十丈外冒起一团黄烟直蹿空中,嗖的一声极是响亮,紧接着四面便传来无数人马的嘶喊声由远至近,将这一队人团团围住,不是那伙匪类还有谁?
这群人手持刀枪棍叉武器混杂,所乘马匹也是良莠不齐,只见一持斧大汉将手中武器直指队中心的官轿:”来者何人,速报上名来!”声音响彻山岗。
从轿台内战战兢兢的走出一年近半百之人,身着一丝缎长卦,一看就是上好工料所做。其双手一抱拳,不住的颤抖道:”小的……小的乃顾城外一县小官,姓曹名猛,今日归乡……”而后眼睛不时撇着轿后木箱。
“我问你!”那持斧大汉双眼一瞪,指着那些马车道:”那箱内是何物?!”
“这个……这个……”此人却支吾起来。
离箱子近的一个马贼挨到箱子前,只看箱子上的锁扣便是一愣,紧接着扯着嗓子喜道:”六爷!!有货!!”
有货是马贼间的暗语,意思是有金银钱粮之意。
那六爷斧子一横,冲着那官员吼道:”这些从何而来?!”
曹猛一下软在地上,解释道:”那是小的奉银……”
“放屁!你一个小官何来这么多银两?!”然后扫了那马夫和官差一眼道:”今儿我六爷心情大好,姑且饶尔等性命,速速离开!”
几人面面相视,紧接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奔出去。地上瘫软的曹猛正待起身那六爷将斧一掷,正砸在其身前半尺之处,斧尖已然入地五分。这小小官员哪还敢有所动作,就停在那要卧要立的中途,姿势很是难拿。
众马贼哈哈大笑,让曹猛骑在箱子上,而后一同消失在薄雾中……
“刷刷刷刷!”
几条人影在一旁的密林中交错穿过,速度之疾毫不逊于良驹。只见这几人正是方才的马夫和官差,只是这马夫却丢了那挡雨草蓬,却显出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那苍白的脸在这迷雾中却有些鲜明。旁边跟着一个容貌秀气精致的俊美男子,正是楚一航。
“不远了,就在这里吧。”楚一航与另一名个头不高的人道。
“进去杀个干净不就好了,偏要如此麻烦……”那人不悦道,听声音却是名女子。
“公主殿下,先探虚实再行事不迟……”楚一航说着还拱手一拜,却是被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佯打了回去……
…………
乱坟岗实际是一个小型山坡,地形蜿蜒起伏,本就是没有参照物的环境加之又有雾气,外来之人极易迷路,绕来绕去也只是在原地打转,这也是多次围剿马贼无功而返的原因之一。
在山岗的最高处,穿过一片林地,这里没有岗下密布的雾气,只听林中隐隐传来嘈杂声,紧接着徐徐现出一队人马,约莫三十来人,为首之人是个彪形大汉,身后负着一把巨斧,正是被众马匪唤作六爷之人,今日未废一兵一卒,收成却是极好,回寨后甚是有面子,说不定就会被当家的赏几个劫掠来的妇人消遣。
众人所走方向便是山寨所在,寨的四周被土墙或是栅栏围起,不时有巡逻之人探头观望。墙内满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中心确是个空地,近百人围坐在一起,或喝酒或吃肉,还有些未尽兴之人在篝火旁武起剑来。
只听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六爷回来啦!”众人均向寨门望去,那彪形大汉迈着外八步大摇大摆走进场内,端过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大哥,今天截了只肥羊,满满一箱货。”
只见一精瘦模样之人坐在一石阶上,其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连着一条长长的疤痕甚是刺眼,此人旁边却是两个衣不遮体的年轻女子在小心侍候着,眼神中充满了畏惧。这唤作大哥之人一把将女子推开,看了看六爷道:”哦?说来与我听听。”
六爷便说起经过,如何发现车队,队内都是何人,之后遇到高手,如何将其打败得胜归来,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只等老大发话。
当家的听完点了点头道:”嗯,这次你功劳不小……”转头向旁边两个被推到的女子道:”今晚小心侍候你们六爷……哼哼……”说到此女子像惊弓之鸟一般赶紧凑到六爷身旁,看样子极是畏惧这马贼首领。
六爷哈哈大笑,搂过两名女子就向寨后走入:”大哥,抓了个县官回来供兄弟们玩乐。”
两女子面色一变,两人本是客商家眷,上月初随父途径此地,这伙马贼便不分原由的将她们劫掠至此,其父下落不明,随行的马夫被抓也是听到供”兄弟们玩乐”,结果这些马贼掏出随身武器每人割其身上一块肉,待到死的时候谁是最后出刀的便罚酒一缸,场面极是骇人,马夫的那种凄惨而又无助的情景深深的印在两名女子脑海中,听到又一次提起,却觉得随六爷走也要比留在此地的好。
…………
山寨后院
草房内
那名叫曹猛的县官攒缩在一个角落。
咣当!
屋门被一下子撞开,进来一名摇摇晃晃的马贼,显是已然醉酒,其挨到曹猛身边,喝道:”随小爷起来!”
曹猛却像未听到般依旧缩在那,那马贼心中一恼,抬起脚猛的揣在其身上,而曹猛身体也顺势倒在一旁。
“咦?”马贼疑惑了一下,凑近一看更是一惊,这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而身上只是披着那曹猛的外衣,却不是自己山寨的弟兄还有谁?
正待出房突觉脑后一痛,嘎巴一声颈骨断裂倒在地上。透过外面的光亮看清出手之人却是那个官县曹猛无疑,但身上的气质已然不同,换上了那马贼的衣服,脸上抹过一丝冷笑,闪出了房屋。
山寨场地内依然是歌舞升平般的景象,酒缸散落的周围遍地,众人走路也是跌跌撞撞,曹猛选了块僻静之地坐下,留意这周围的动向,当他看到这山寨当家之人时,面色微微一变,而后仔细端详着。
那大当家果真不是普通之人,立刻察觉到有人盯看于他,眼光随即像这边扫来。正待曹猛来不及躲闪之时,突然从寨后踉跄走来一人,忽然仰天一吼,向场内一块柱子撞去,顺时脑浆崩裂,眼见是活不了了。空场立刻安静下来,几个胆子大的凑近一看,只见此人皮肤成淡紫色,血液范黑,应是种了哪种奇毒。再一细看,却是那刚转进后院不久的六爷,众人大惊,自建寨以来何曾出过这等事,现场顺时混乱起来。
“弟兄们且慢!”只见那大当家单手一举,站起身来环视着众人:”老六死的不明不白,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怀疑是潜进了奸细,各营头回帐内清点人员,做好戒备。”
“大当家说的对!我们要给六爷报仇!”有人跟着附和起来,而后按照指示纷纷离开。
场中最后只剩下大当家一人,只见其静静站在原地,冷声道:”阁下何方高人,请出来赐教!”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周围尘土嚯的掀起。等候半盏茶却不见有人现身。”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满心疑问着向山寨后院走去。
曹猛隐在一个帐篷暗处心道:”这家伙心思还是这般。”看情形两人倒是旧识。
那大当家转进关押曹猛的库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具马贼尸体,蹲下观察着打斗的痕迹,两指在脖后一按,便知道死于相同手法。正想着便觉旁边有凉风袭来,侧身躲过向后一退两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指那人影,”腾”的一团火平地而起,人影也消失在原地停在一旁,那人低头一看被掠到了一块衣角显是有些惊讶,在火光消失前看到此人正是曹猛。
大当家定了定神,不见了刚才说话带着的冰冷感觉道:”阁下是何许人,方才为何要手下留情?”
曹猛却哈哈一笑,缓缓道:”你可还记得那顾城累人窟旧宅……?”
大当家听到累人窟后身体一震,颤声道:”你是……?”但刚才透过火光看到此人面目却不相识便没有问下去。
曹猛看向窗外似是回忆着什么又继续道:”你脸上的疤痕是如何来的?”
这大当家向前一步激动道:”你是!大哥?!”
只见此人左手一抚面部,轻轻一挥,一团似薄纸之物掉在地上,原来竟是经过易容之人。
“曹猛”一转身对着大当家,只见其左耳处现出一个小小银环,却不是梁哨心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