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曜很快从书房回来,无双一见着他便想起无意间知道的“真相”,心里有气,面上自然没有好脸色,故意道:“不是说带我看铜钱的,怎么还不去,你骗我!”
“现在就带你去。”楚曜笑着安抚,自然而然地伸手抱她。
无双扭身躲开:“我不喜欢抱,我喜欢自己走。”
说罢,张开两臂向李妈妈求抱。
“哥哥,我喜欢你抱。”楚婠觉得哥哥被嫌弃了,立刻甜甜地安慰他。
“婠婠乖,”楚曜把妹妹抱起来颠了颠就放回榻上,“驯兽苑又脏又乱,婠婠不能去。”
楚婠很听话,不哭也不闹,也不质疑为何无双可以去,乖乖坐在榻上眼看着两人出去,依依不舍挥着小手道:“双双快点回来陪我。”
只过了一个晚上,铜钱的伤势当然没什么大变化。无双见到时,它仍是全身缠裹着白纱布,由小厮抱出来放在母豹猫身边,立刻便努起小嘴吮吸,吧唧吧唧分外香甜。
无双本想找借口把铜钱带回去,从此与楚曜再不来往。可见它卖力的小模样比没受伤时在君家用麦秆儿喝奶明显主动得多,显然留在母豹猫身边不光对它伤势恢复好,对小猫崽的成长也有益处。于是决定还是让铜钱留下,反正将来可以让家中下人来接,又不是非她不可。
打算好后,无双趁没人注意,悄悄伸手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她眼泪立刻扑簌簌地掉下来。
听到哽咽声,楚曜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铜钱伤害没好,好难过。”无双奶声奶气道。
“你看它吃得多香,就跟人一样,只要有胃口就不怕病不好。”楚曜只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十分耐心讲道理。
无双却抹着眼泪扭头跑开,扑向跟在后面的李妈妈,哭腔浓重地喊:“我要回家。”
李妈妈连忙把小主子抱起来又拍又哄。
无双疼了一下而已,哪里有那许多眼泪可流,只假装抽泣着把头埋在李妈妈颈侧掩饰,踢腾着小腿,嘴里不停嚷嚷:“要回家……要找娘……”
“王爷,姑娘年纪小,第一次独自离家,十分不习惯,才会如此哭闹,还请王爷见谅。”李妈妈替无双解释致歉。
楚曜其实不能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好端端的,见了铜钱瞬间就哭闹成这样。不过他也有年幼的妹妹,去年老王妃刚离家时,楚婠也经常闹着找娘亲,情形可比无双惨烈得多。因此倒也不以为忤,点头表示理解:“既是这样,你们就先回去吧。”说着走上前揉了揉无双发顶,亲切道,“无双可以改日再来探望铜钱,婠婠也等着你来找她玩呢。”
无双哼哼唧唧地不理他,心中想得却是:不管楚曜打得什么主意,反正她是再也不会来郢王府了。
马车驶离王府大街不久便巧遇从宫中回家的君珩,无双听到车夫唤人,又惊又喜地打开车窗,就见穿着侍卫盔甲的英俊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冲她微笑。
“大哥哥!”无双探头出去,甜甜唤人。
“双双想不想和我一起骑马?”少年半开玩笑地问。
谁知几个月前看到马儿还会吓得大哭的无双竟点头说好。
君珩挠了挠头,伸臂把无双从车窗抱了出来:“要是害怕就出声,我立刻放你回去。”
无双才不害怕,她的骑术本来就是君珩教的,和他一骑自然更觉安心。
前世君珩一直对她和无瑕十分照顾,为了给无瑕撑腰几次打上门去痛揍徐朗,最凶的一次把徐家能砸的东西全砸光了,贺氏也是因为君珩处处回护,所以只敢对无双耍嘴皮子功夫。
君珩身为守卫皇宫的羽林卫,当值时间与一般官员武将皆不同,旁人白日去衙门晚上就回家,羽林卫却是当值七天后连休三天,早上进了宫,就得等第八天上午才能出来。如此一来,家中发生何事,君珩身在宫中,自不可能当天知晓。
贺氏便是钻了这个空子,趁君珩入宫,君念也去了军营,打算将无双毒死,等父子二人回来,她早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虽然最后她的死与贺氏并无直接关系,但若不是她逼得无双为保命不得不离家,又何至于被牵扯进楚曜的事情里莫名其妙送了命。
要说完全不恨不怨,那真是骗人的。
“一阵子没见,双双好像重了,是不是吃得太多长胖了?”君珩不知道妹妹换了个芯子,还像从前一样不停逗弄她。
殊不知不论多大年纪的女子,最听不得就是被人说胖,无双激动地回应道:“才不是胖,人家在长个子,个子高了自然会重!”
君珩将无双放在马背上,让她面对他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严肃道:“可是我看着你跟以前一样,还是哪儿哪儿都肉多又短小。”
这真是她亲堂哥吗?
前面的回忆都是假的吧?
太气人了!
无双挥起小拳头打他肚皮,结果碰到盔甲,疼得呲牙咧嘴。
“看看,女孩子家不文静贤淑,和长兄动手手脚,最后吃亏的是自己吧。”君珩还在火上浇油。
无双哼哼着双手环胸,撇开小脸不理他。
“这就不理人了?亏我还从塞上给你带了礼物。”君珩道。
礼物当然要收的。
无双晶亮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好意思听了这话立刻转变态度,只好继续梗着小脖子。
“真不理我?那我就把你那份送别人了?”君珩又道。
话音才落,就被无双的小短手搂住腰侧。
“大哥哥,马儿太高了,你要扶住我,别让我摔下去啊。”
君珩四月里通过侍卫选拔大比进了羽林卫,刚走马上任,就赶上德庆帝北巡避暑。他随驾同行,一去整个夏天,回来后又为了中秋节能多换休几天陪伴家人,留在皇宫里连班轮值,算起来足有三个多月未着家。
今日一回来,汝南侯府里少不得准备一场宴席为他接风,一家老小围桌共坐,其乐融融。
为了照顾老夫人,席面自是摆在福佑居,饭后大家也留在这儿聊天,君珩便命人将箱子抬来,把给各人准备的礼物一一送上。
老夫人得了一对百年老山参,君恕与君念各一朵琼珍灵芝,杨氏与贺氏得了紫貂皮,包括唐碧秋在内的妹妹们则一人一张白狐裘。
不过,几个妹妹里只有无瑕事先准备了回礼,送了亲手做的扇套给他。
之后见天色晚了,各人陆续散去。君珩又独自留了半个时辰,陪祖母礼佛做晚课,等老夫人准备就寝才离去。
临近中秋,夜晚已见凉,君珩在宴席上喝了酒,此时被冷风一激,酒意发散出来,微觉头痛。他加快步伐,从抄手游廊一处月洞门穿进花园,打算抄近路回鉴雪堂。
花园小道两旁本设有石灯笼,只是不知为何并未燃点,君珩又仗着自己年纪轻武艺高没让福佑居的丫鬟打灯笼来送,只能借着皎皎月光,小心前行。
走到半途,见不远处光影晃动,有名少女提着羊角灯笼从假山后面绕出,一双含情妙目对着君珩似喜又似嗔的望了一眼便迅速低垂了眼帘。
君珩只觉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砰跳得有如擂鼓,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