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戈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沈言欢生无可恋的躺在病床上。
他轻笑一声,逗她道:“你现在可成了医院里的风云人物了,我刚刚还跟几个护士建议成立个姨妈科呢,她们都说好。”
沈言欢嘴角抽了抽,咬牙道:“宋戈你别栽在老娘手里!!”
宋戈耸耸肩,半真半假笑道:“早栽在你手里了,你不知道?”
沈言欢只当他是开玩笑,倒没细想。宋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玩世不恭的样子。
沈言欢可不想继续在这里丢脸下去,立刻恐吓卫景成去办出院手续,卫景成细细问过医生,沈言欢烧也退了,医生也没检查出别的问题,就同意了。
“哦对了,别忘了给我拿点止咳药,”沈言欢下意识捏了捏脖子,闷声道,“我这咳嗽老不好。”
“嗯,经期免疫力差,感冒什么的都正常。”宋戈一本正经。
沈言欢咬牙切齿的掐着宋戈的脖子一阵猛晃,“宋戈!再跟我提这事我就杀了你!”
宋戈连忙求饶,才堪堪从沈言欢的魔爪中逃出来,他忌惮的往后退了退,退到沈言欢够不到的安全范围里,咂咂嘴直摇头,“啧,果然姨妈期的女人都很凶残啊。”
沈言欢(╰_╯)#,突然很想凶残一回怎么破?
好在卫景成及时回来,不然宋戈只怕小命都要报销了,他后怕的躲在卫景成身后,远远朝沈言欢赔着笑脸。
三人一路小打小闹的转移阵地,去了厉以琛所在的塞巴斯蒂安医院。幸亏卫景成和宋戈没有把她的这件糗事告诉厉以琛,不然沈言欢真想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了。
去的时间不巧,厉以琛正在做检查,他们就在外间等着。
沈言欢磕了两片止咳药,又喝了一瓶盖止咳糖浆,愣愣回想着昨晚的惊魂一幕。
瞄准她的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不开枪?沈言欢想来想去,觉得有些奇怪。激光发射器虽然方便射击,可基本上很少人用,大多数时候,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小红点只是起一个震慑作用。
有人在警告她。
沈言欢隐隐有种感觉,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下次那个小红点就会出现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
她偏头看了看卫景成,又看了看宋戈,突然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厉以琛才是眼下最危险的人。
程居安阴鸷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这医院一次,就能轻而易举的溜进来第二次。
“好了,你们可以探视了,”医生从里间出来,卷起听诊器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嘱咐道,“还是不要让他多说话了,昨晚低烧,他的情况有些反复。”
沈言欢如临大敌的点点头。
医生往外走着,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哦对了,文件什么的最好不要往这送了,他现在是能多休息就多休息,劳心劳力的事先推一推吧。”
沈言欢皱皱眉,点头。
她走进里间的时候,厉以琛床头果然放着一摞文件。沈言欢当即黑了脸,气闷的把文件扔在沙发上,扁嘴道:“不准看。”
厉以琛好笑的朝她招招手,“医生又吓唬你了,嗯?”
沈言欢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看他是病号,早就一顿胖揍了,她正色道:“厉先生,你能不能严肃点。”
“好好好,我严肃点,厉太太。”厉以琛嘴上答应着,手却一点都不严肃,有一下没一下的摸了摸沈言欢微微翘起的呆毛,嘴角含笑。
沈言欢黑了脸,拉下他的手来,问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时月:“Wally名下有没有什么既安全又适合修养的产业?”
时月皱了皱眉,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是有个湖心岛,从前我在上面训练手下的,只要带一队人驻扎,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我说的是绝对安全,你能保证么?”沈言欢谨慎道。
时月看了看厉以琛,迟疑道:“我会先派人上去检查一遍。”
沈言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厉以琛抚平她眉间的紧蹙,淡淡道:“我哪里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沈言欢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说真的,你现在的战斗力为零。”
厉以琛挑挑眉,“嫌弃我?”
“你是不是傻,要嫌弃还能等到现在?”沈言欢把头枕在他肩上,闷闷道,“能待在一起我也不愿意你走,可是以琛,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而不是一边惦记着公司,一边担心着我,病情反反复复,总是拖着好不利索。”
沈言欢抬起头来,“我需要你,需要完好无损的你。”
厉以琛深深叹了口气,揽着沈言欢的肩膀不说话。
“在这之前,你的帝国,你的妻子,都先放在一边,好么?”沈言欢恳切道,“就当是为了我。”
厉以琛沉默良久,才沉沉开口,“你明知道,我最不能放下的,就是你。”
沈言欢固执的看着他,一定要他答应。
时月和宋戈也忍不住劝了两句,在他们看来,沈言欢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安排。
厉以琛捏了捏鼻梁,失笑道:“我好像没什么权利说不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一个星期之后,沈言欢送厉以琛上车,临别在即,厉以琛突然把自己的私人印章和钥匙都交给了沈言欢,目光灼灼道:“公司的事,你做主。”
沈言欢一愣。
厉以琛云淡风轻的笑笑,仿佛他交付的不是厉家心血,而只是一件寻常物件。
车子缓缓开走,沈言欢站在原地望着,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转过身。
她没有留时月或者宋戈的人,一个都没有,因为她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容不得他们的心疼。
卫景成站在她的身旁,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支走他们,又想做什么?”
沈言欢挽上卫景成的胳膊,浅笑道:“我想成全自己的一点私心。”
卫景成叹了口气,“你想和舅舅对抗,保住Wally?”
沈言欢身子一震,缓缓点了点头,她抬头看着卫景成,认真道:“小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条路你已经陪我走得够远了,如果你要离开,我绝不怪你,我依然感激你,你依然是我最亲最爱的亲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卫景成顿住脚,他望向来路,晨光熹微中点点青翠,沾着露水的草叶晕开七彩的太阳光圈。这沉沉十几年的岁月,他心里怀揣着她走过,从没想过要离开。
卫景成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微微弯着腰和她平视,就像小时候那样,柔柔问她:“你自己,能行么?”
沈言欢点了点头。
卫景成抿了抿嘴,头顶的蓝天划过一道飞机的白痕,他喃喃道:“是啊,我也该离开了。”
沈言欢喉间一滚,眼泪不争气的漫上来,她连忙仰起头假装看飞机飞过。
忽然,她眼角一暖,卫景成的手指揩去她将要坠下的泪珠。
“谁告诉你仰着头就不会掉泪了?傻气的丫头。”
沈言欢吸吸鼻子,哑声道:“还不是你?大骗子。”
卫景成淡淡笑开。
“我不在,你要好好的。”
沈言欢嗯了一声,“知道。”
“不许生病。”
“嗯。”
“按时吃饭。”
“嗯。”
“好好睡觉。”
“嗯。”
“记得想我。”
“嗯。”
沈言欢惯性的答应着,等看到卫景成得逞般小狐狸的笑容,她气恼的捶了他肩头一拳,“你到底还走不走啊!”
卫景成用力的拥抱她,下巴抵在她发心,喃喃道:“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说完,再也不回头,迎着东边初生的朝阳,义无反顾的离开。
沈言欢望着他镀着金边的背影,心疼得几乎窒息。再也没有人和她站在一起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想要的,想做的,只能靠自己了。
她反手抹去眼泪,朝着卫景成相反的方向坚定走去。
“嗡——嗡——”
沈言欢连忙接起来,闷声道:“你怎么了?”
“唉。望着背影肝肠寸断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卫景成疼惜又无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沈言欢一怔,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来路光明,那温暖少年立在晨曦中,朝她挥手送别。
这一刻,哪怕前路再艰险,她都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沈言欢用力朝他挥挥手,大声喊道:“小风——我等你回来——”
岁月寂寂,但愿再相见,他们还能相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