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沈言欢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伸手对时月说:“报告给我吧。”
时月看她脸色虽然还不太好,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惨白了,他把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她,犹豫道:“太太,老板和舒小姐绝对没有……”
沈言欢当然知道厉以琛没有。他跟舒晴认识快十年了,如果要有地下恋情早就该有了,还会等到现在?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我知道,”沈言欢打断他,恢复了冷静,“这次时间点赶得这么巧,通告发得这么及时,看样有人是下了功夫了。”
时月看她还能冷静分析,稍稍安心,严肃道:“太太是说……舒小姐?”
沈言欢冷笑一声,“是不是她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某人手握七百营销号,刷话题这种事,肯定得心应手吧。”
“嗡——嗡——”时月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的响起来,他飞快的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沈言欢。
沈言欢自然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她抱起阿布往湖边的草地上去,头也没回,对时月说:“告诉他,如果经过这么多事我还信不过他,就真的不配站在他厉以琛的身边了。”
沈言欢的背影虽然瘦削,却透着一股打不垮的倔强。
时月冷不丁想起了孟小艾,但他很快又回到了正事上,接起电话,“老板。”
“言欢是不是看到了。”厉以琛声音阴沉,不知道是不是熬了一整夜的原因,嗓子有些哑。
时月短促的嗯了一声。
“该死!”电话那头传来厉以琛一拳捣在墙上的闷响,隔着电话屏幕,时月都能感受到他汹涌的怒气,“我给你24小时,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效果!”
时月下意识看了看表,九点十几分。他也不是第一次对付媒体了,当即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去查。”
“不用查了,是浪新娱乐。”厉以琛阴冷道,“你立刻去。”
时月微微一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真让他说,他又说不出来。
厉以琛许久没听到他的反应,提高音量,“有问题?”
“没问题。”时月回答。
突然,他的视线掠过远处的小湖,沈言欢正拿着检查报告跟韩多病说着什么,阿布在她脚边很欢腾。时月立刻明白了自己心里的违和感来自何处,他下意识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皱眉问道:“老板,我现在去浪新娱乐,那太太怎么办?”
这种时候,沈言欢的安危很可能会受到威胁,偏偏卫景成不在国内。
一贯以保护沈言欢为首要考虑的厉以琛,今天的命令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电话那头略沉默了几秒钟,厉以琛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神秘博士要对付的人是我,言欢暂时不会有危险。你先去浪新娱乐,我让宋戈去医院陪言欢。”
时月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对了,”厉以琛补充道,“和言欢说,明天看新闻,那是我给她的交代。”
时月应下。
湖边,沈言欢正拿着那份检查报告伤神,幸亏时月看不懂这些复杂的参数,否则厉以琛又得担心她了。
“很严重么?”沈言欢皱眉问道。
韩多病手里拿着她的检查报告,凝重道:“厉太太,只要是病,不及时治疗都会变得严重。”
沈言欢眼角余光瞥见时月朝这边来,她忙低声说:“韩医生,你先不要告诉时月和我先生好么?让我想一想,我自己说。”
韩多病犹豫着。
“太太。”时月看着韩多病手里的病历和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心头微微一沉,“韩医生,是不是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
沈言欢向韩多病投去恳求的眼神。
韩多病薄唇紧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厉太太……恢复得很好。”
时月狐疑的看着他,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忽悠过去的,“韩医生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韩多病看看沈言欢,意味深长的解释道:“病人如果不能保持心情愉悦,之前恢复治疗的成果,很快就会被归零。时先生,你明白?”
时月沉默一阵,愈发觉得处理浪新娱乐的事刻不容缓,他和沈言欢简单说了一声,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韩多病,“韩医生,在我朋友来之前,你能保证太太的安全么?”
韩多病温润的笑了笑,那笑意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傲气,他淡淡说道:“保护病人,是我的职业责任。”
时月打量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再不耽搁,驱车赶往浪新娱乐。
……
还没出正月,江城的天气是好是坏,这几天冷得不像话。沈言欢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被韩多病劝回了病房。阿布不能进出住院部,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沈言欢的背影,低声呜咽几声,看起来很不舍得她走。
沈言欢坐在温暖如春的VIP病房里,韩多病陪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就被一个紧急的心脏手术给叫走了,临走嘱咐她有事可以叫护士长来。
她拿着几枝护士长送来的冷香腊梅,心里浮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的怪事发生得又快又准又狠,真的只是舒晴那七百个营销号的手笔?沈言欢总觉得,这事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只为将他们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会是什么呢?
“言欢!”
平地一声惊雷,沈言欢下意识回头看向门边,在看清来人后,身子立刻僵住。
“你有没有怎么样,嗯?”程居安急得一头汗,握住她的双肩四下打量,那急切是装不出来的。
沈言欢僵硬的往后撤了一步,从他怀抱的范围内退出来,沉声道:“程先生怎么来了?”
一声程先生,让程居安愣住,他眼里闪过痛色,消瘦的脸庞立刻颓败下来。程居安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显得滑稽而苍凉。
“你……知道了是不是?”程居安惶然挣扎,愧悔不已。
即使程居安不说是什么事,沈言欢也明白,所以她捏着腊梅枝的手猛地收紧,脸色发白。
她的反应让程居安浑身发凉,过了很久,他才苦笑着深吸一口气,识趣的后退两步,给她留出安全距离,缓缓道:“我知道,你肯定对我失望透顶了。但是言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枪指在我头上,我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我……”
他没有说自己当时是被下了药,因为没有用,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却还是顺从了自己龌龊的内心,由着自己越过了朋友的界线。
沈言欢闭了闭眼,叹息道:“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程居安的身子晃了晃,狼狈不堪。两人沉默着,沈言欢没有再看他。
“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必须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他随时都可能对你出手。”程居安突然恳切的看着她,“再信我一次,求你。”
沈言欢皱眉,“他?”
程居安眼中闪过狐疑,“你还不知道?”
沈言欢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翻涌起来。
程居安脸色莫测起来,他猛地冷笑起来,“也是,厉以琛瞒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告诉你真相。”
沈言欢柳眉倒竖,也冷道:“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扯以琛。”
沈言欢的维护让程居安心中发狂,他上前一步想要抓沈言欢的胳膊,被沈言欢避过。沈言欢戒备的看着他,“你再靠近我一步,我立刻叫人。”
“言欢!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害伯父的那个席北川就是厉以琛的姐夫!”
就是这件事?沈言欢心中莫名一松,平静道:“我知道,以琛很早就告诉我了,而且他也说过,会查清当年的事,给我一个交代。”
程居安忽然嗤笑一声,反问道:“那他查出什么来了?他又给了你什么交代?”
沈言欢右手一紧,揪着自己的外套下摆。这也是她一直想问的,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可厉以琛丝毫没有说过查到了什么。沈言欢总以为他事务繁忙,而且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可能都已经生死不明了,所以没有催促。
可现在程居安一说,她心里又忐忑起来。
如果——她是说如果——厉以琛确实查到了什么,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告诉她呢?
“你什么意思?”沈言欢努力不让自己的慌乱表现出来,逼着自己勇敢的直视程居安的眼睛。
可程居安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他苍凉的摇摇头,苦笑:“你还是老样子,越是害怕,越是不确定,就越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
沈言欢闻言,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冷硬,“我们现在的关系,好像没什么可叙旧的。”
程居安像是承受不住,伸手抓住了病床的护栏,才没有倒下。他深深吸气,苦笑道:“他告诉了你席北川是他姐夫,但一定没有告诉你,指使席北川的是谁,对么?”
沈言欢身子下意识一颤。
“如果我说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呢?”
沈言欢猛地睁大眼睛,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一时不察撞到床头柜,她后腰一阵疼痛,这疼痛让她清醒了些。
“程居安,你的挑拨未免拙劣了些。你以为我会相信?”
程居安心痛得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言欢,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厉以琛的父亲,叫厉铎!”
“那又怎么样!”沈言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和伯父宿怨已久。当年绑架你和那个小男孩的男人,就叫铎哥啊!”
沈言欢的心里,猛地撕开一道大口子,呼啦啦透着狂风。
“你年前的车祸,就算我不说是谁,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是厉铎的手笔?”
“他杀了伯父,言欢!他杀了你爸爸!”
“你以为你被注射那一针毒品真是言雪柔找人做的?你就没有怀疑过厉以琛为什么会逼言雪柔出国戒毒?”
“还有宋戈为什么会被厉铎追杀,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言欢……”
“言欢……”
沈言欢痛苦的捂住耳朵,尖叫道:“够了!不要说!不准再说!”
沉默低头的程居安豁然抬起头来,面无血色,他急忙上去扶住她,舌头几乎打结。
“言欢你怎么了?我、我没说话啊。”
而与此同时,某个巨大的阴谋正在这座城市里,秘密的发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