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本上君过得甚是压抑,瓜子嗑了一碟又一碟,桌上的糕点品了几许。
不说糊里糊涂困在了南海,如今又被那青遥老人家留在桑晨殿里,为何不在拂煦殿?只因那****胸中的鬼火被激起,脑子糊成了一锅粥,手中的凤尾扇一扇,扇出卷天盖地的风势,本想吹走青遥,却不想生生将拂煦殿以及园子里的事物吹成了魔障,青遥依旧定在我眼前。
待风定之后,我怔了半晌,心叫一声不好,小桃花已不知被风吹到何处。
即刻收起凤尾扇,招来一朵祥云腾上碧霄,四处搜罗小桃花。
我本无意害她,她却成了我鬼火怒发的祭品。心中带着万分歉意,念了个决,使出我库府中所有的宝物,寻了两日后,翻遍四海八荒,我最终在万遥镜中觅得她的踪迹。
乖乖,今次小桃花被凤尾扇吹到离南海十万八千里的怒雷山中,怒雷山乃六界中最穷凶炎凉的荒山,且不说那里怒雷震震,此山千万年来寸草不生,除有两头上古凶兽寄居之外,毫无生气。
我放下万遥镜,揉揉太阳穴,唔,既然能寻得小桃花的气息,也就说小丫头如今还活着,不过应该命数不多了。
翻身腾上祥云,直奔怒雷山。
《上古经传》记载千万万年前,元始天尊开天辟地,造了乾坤后气尽而倒,后来神帝整顿混沌不明的乾坤,将乾坤分出六界,分别为人界,仙界,神界,魔界,妖界,鬼界。又因各界纷争不断,且凶兽陆续诞生,六界秩序被扰乱,一时之间海水翻滚,怒雷震震,六界天灾不断。
那时,唯有神族力量雄厚,原本稀少的神族又因身负重整六界的天命,几万年后,存活下来的神族人仅有十余人。到了此时,六界虽被重整安好,然依有一点威胁,那便是日渐强悍的十大凶兽,由是神族又与凶兽斗了几万年,最终斩了八头凶兽,封了两头于怒雷山中,自此,怒雷山便是六界中最荒芜的蛮地,万万年来无人踏足,唯恐被凶兽来个好歹。
然,这个万万年来无人踏足之地,如今却有了我落脚,不由讷了半晌,若此事传开六界,四海八荒的人该如何谈说?我又沉思了片刻,不知日后他们茶余饭后谈及今日鬼族上君闯入怒雷山一事,会是如何形容?
思绪飘回,心中不得讥笑,死了还管身后事作甚?又心下一沉,无论如何,就算本上君今日折在这怒雷山中,我也定要将小桃花扇回去。
撩开一层云帘,只见不远处紫云浓黑,电闪雷鸣,直击脚下怒雷山,顿时火光四溅。心中一个趔趄,瞧眼前这情形,山中定是雷柱成林,小桃花是如何存活的?
且不管她如何存活,我先寻个时辰下去再说,《四海八荒注》有释:怒雷山之雷每日停歇三个时辰。如此一来,我须等怒雷歇了之后才可下去寻小桃花。
焦灼等了一个昼夜,远处的紫云中闪电逐渐幻小,收住了那股怒击之势,我往脚下遥望,怒雷山已呈出宁静态。
我即刻捏了一个决,飞落怒雷山。
落脚处荒石成林,四周重岩叠嶂,生生碍了我寻望的目光。时而阴风起,吹得我这只待了三千年地府的老鬼都感阴凉,可怜身上衣正单,只得箍紧衣袍。
于石林中转悠了半晌,我愈发迷惑,穿来穿去,始终走不出这片迷镜,方才脑子是如何茬了弯,竟落在了这块幻石中。
怒雷仅息三个时辰,我须得快些寻到小桃花才好。
只恨来时心切,忘将万遥镜收入库府中,不然我定可以用万遥镜寻到小桃花。扶额遗憾几声,忽想起两千年前,提景见我总在地府中迷路,便赠了一羽引鸽于我,那时他从袖中抓出引鸽定在我眼前,笑道:“尾丫头,你只需将幻象输入与它的脑子,它便可引你找到你要寻的所有东西。”
有几次我曾让它寻过珍酒以及我丢失的宝物之外,便没有多用。
念了这一层,我捏了个法,将引鸽从库府中取出。许是多年未有召唤,被我揪着双脚倒挂着依旧沉沉昏睡。
我吹了口气将它唤醒,两只小铜铃眼似有许些惊诧。
我输完小桃花的幻象后,与它说道:“小鸽子,如今能否及时救出小桃花全看你的本事,如若你寻不到,留着你也是无用,你就只等着本上君的鬼火将你化成烧鸽吧。”
听得我的威胁后,引鸽即刻被灌得彻底清醒,扑腾双翅飞起,与我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点点引着我穿梭在石林间。
兜兜转转,空中忽而响起震震闷雷声,震得我心中一凛,许是三个时辰将过,怒雷恐是即将来袭。
瞧着前面的引鸽仍振翅引路,我不禁心急如焚,是否常年不曾引路,所以它脑袋已经不机灵了?
狐疑片刻,引鸽却落在一堆乱石上,收翅闭目。我站定讷了讷,它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满本上君方才的恐吓,所以它在造反吗?
胸中鬼火燃烧,正想直接烧了这只飞禽时,乱石堆中响了一声不大不小的猫叫,鬼火瞬间被熄灭。
一只梅花黑纹的花白猫探出乱石,朝我弱弱叫了几声。
唔……我发怔,都说怒雷山寸草不生,八荒之最,怎平空生出一只花白猫?莫非是我遗忘在库府中的某一神物溜了出来?
且不管是与不是,且先收了为好,三两步走上去,不想被一道光墙拦住,不由得后踉跄两步,光墙泛泛紫色,几道细长的电光由地上射向云霄。
我愣了一愣,浑身酥麻不自在,仔细瞧瞧这平空生出的屏障,实在念不出这是何物,为何引鸽与那只梅花猫能入,而我就不能入呢?思绪飞快转动,本上君打娘胎以来最恨沉思,不出片刻,脑子便粘成了一锅糊粥。
想起二皇兄曾说有些事只能来硬的,此时这句甚是得我心。
正掂量如何来硬的,是硬闯亦或劈开这东西。忽感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徐徐走来,莫非是封印在此的两个畜生惊醒,然后想给本君一个不料?
岂料,转身一望,原是青遥老儿,杏眼微阖,如瀑青丝与藏蓝衫飘飘扬扬,一手悬于腹前,一手负于身后,他正大步朝我处走来。
待他停在我身前,我讷了,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唔……我确信不曾与任何人提过来怒雷山,为何他能寻到这来?
“小鬼,你来这做甚?”他这一问更是令我这只老鬼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来寻我的吗?
我怔道:“小桃花被我吹到此处,特来救她。”
“唔……”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揉揉太阳穴,作出思考状,“怒雷即将击来,我事先不知你也在,本想慢慢来的,不过,如今我得速战速决好保你平安。”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我嘴角撇了撇,他这道的是何意,我与他相识不过一月,何必要抱我平安?莫非天族的神仙们都拥着菩萨心肠吗?
他错开我,站定屏障前,一手摸上去,更多的闪电浮出直击云霄。我心下一惊,方才我那轻轻一触都被电得浑身酥麻,而他这般触摸都不见有任何反应。不愧是六界共主,天族的神君,兴许屏障于他来说,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把戏。
一把长剑化于他右手,退光之后,有寒雾萦绕剑身,我定了眼,这把剑许是寒昆剑。
他后退两步对我道:“你且找块大石护身,免得这障物伤了你。”
我立刻点头道:“神君多多保重。”话不多说,随刻跑开几米躲到一块大石后,心中甚是欢悦,地府中有一种鬼叫替死鬼,想来屏障定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虽要不了青遥的自家性命,也可搓搓他的修为,好报了这一个月来为他受的苦。
青遥飞身定于半空,手中的长剑泛出耀眼的寒光,此时雷鸣轰轰,怒雷似乎即将击来。狂风平地而起,我箍紧身上的衣衫,遥望他衣袍随风飘扬。他作了个法,狂风呼啸,乱石迷离了我双眼,视线模糊中,只见他双手握长剑,屈身劈出一道冷光,冷光硬生生将屏障劈成两半。
正感叹他的神武时,忽而地面震震,顷刻间荒石崩塌,狂风吹得飞沙走石,我不由得趔趄,摔在四处奔走的乱石中。飞沙走石间,我留意到一道雷电从空中以洪荒之势直逼青遥。
我念一个决,奋身飞跃,惊喊道:“青遥!”虽然讨厌他,也不至于恨他入死。
只见他横剑挡住怒雷,交接之时扩散出两股电光,生生将两者隔开。一块大石被飓风卷起,飞速朝青遥撞去。
我又是奋力一跳,跳到青遥身后,使出凤尾扇将大石块打偏。
许是双眼入了沙粒,生疼得泛出了泪花。
“小鬼,你找个地方好好坐着,这些东西本君还是应付得来的。”青遥在我身后说道,我回身后,那道怒雷竟不见了,不知他是如何收住的,我揉揉双眼,看来是我多事了。
风依旧不停歇,我和他皆在空中,不必考虑地上的情况,然,到这我又是一个恍然,梅花猫还在下面呢。
顾不上与他多说,转身飞下去,不管周身是如何飞沙走石,四处搜寻梅花猫的踪影,可地面早被狂风搅得不成模样,梅花猫也早已不见踪影。
“你可是在找它?”青遥落在我身前,一手从袖中掏出那只梅花猫,可怜的小猫似困倦得很,耷拉着眼皮。
我扶额道:“神君既已救得它,为何不早早与我说,累我如此担心。”
青遥温柔将它的毛捋捋,笑道:“你既没问,我为何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