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遥也不再多语,他示意了鬼君一眼,鬼君即刻命人抬来几张太师椅,除了我以外纷纷入座,鬼君也上到公堂上的长案里,因我是受审之人,只能站在公堂之下,这样也好,免得青遥被说护短。
鬼君见大家皆入座后,他开口说道:“我今日只是个旁听,虽坐在这却不会说任何一句偏袒一方的话,还请馥尾上君和玄女放心。”
我微微点头,余光还是不由自主望向青遥,此刻他神情冷肃地直视前方,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气氛悄然凝固,我如芒在背,浑身难受得狠。
青遥瞟了眼秋毫殿里的景况,问一声不吭的司命星君,“司命,你来这是作证的还是担忧本君护短的?”
司命起身倾身拱手作揖,拜三拜,做足礼数后才说道:“启禀神君,此案多多少少也关系到我撰写的命数,还请神君见谅。”
青遥清冷地扬起嘴角,斜身靠在扶臂上,“如此说来,你也有担心本君会护短了?”
司命也是个圆滑之人,他这轻扬笑容到底是何态度?我当真看不懂。
本以为二者的交谈就此结束,没想到青遥末了还有一句,“你这担心倒是担心对了,今日本君就是来护短的,你们可有异议?”
我咯噔一下,他这句话虽说得很赖皮,可谁要他是曾经整顿四海八荒的神君,所以这句赖皮很是不怒自威,就连鬼君也说不出一句异议,司命的笑也被生生呛回去。
鬼君招呼一声,几个小鬼纷纷搬来长几,摆在众人面前,然后为他们斟完一杯茶后才退下。
在场众人皆不敢动弹,唯独青遥喝茶喝得逍遥自在,也不怕那茶水堵了嗓子,他放下茶盏后,道:“那么,我先从玄女问起吧。”
昨日雷鞭留下的伤痕又在隐隐发痛,我暗自发力强行忍住痛意,只期盼还能挺得过去。
“咸穆玄女,你说馥尾上君知法犯法,炼制忆世粉偷偷用它来与渡世者交换宝贝,是吧?”
“是。”
交谈之声开始传入我耳中,可我却还要分神想方设法忍住痛意。
随着鬼君一声传唤,不时便有几个错落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我稍稍回身望去,只见几个凡人被小鬼押了进来,他们满脸恐惧,缩着脑袋,两只眼睛又忍不住好奇打量殿里的一切。
待他们站到我身后时,玄女拂一拂长袖到我身边,增了几分自信,她对那几个凡人问道:“你们好好瞧瞧,可认识眼前这位美人?”
呵,玄女着实昧良心了,不敢当她口中的美人。
几个凡人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将头压得低低的,双眸又不得不努力抬起来执行玄女的命令。
见他们双眼逐渐放大,一副恍然的样子,我不禁深吸一口冷气,看这样子,他们许是认出我了。
玄女抓紧问道:“可认识?”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躬身往前走一步,“禀玄女,小的确实认识这位美人。”
一颗鬼心顿时蹿到嗓子眼,第一番取证玄女便赢了,青遥接下来该如何撑下去,不过我早已做好受刑的准备,有了昨日那两道鞭后,我自认为剩下的八道鞭或许可以撑得下去。
青遥起身来到我身边,他极其严肃的神态倒是令我一惊,仿佛看到他当年混战时的风采。
他冷冷说道:“你抬头。”
男子眉毛陡然一跳,大抵被青遥给威慑到,他乖乖地抬头。
“你再仔细看看,你在何处认识的这位美人?”青遥交待。
男子仔仔细细地望定我,许是心虚过度,我疯了般看紧他的眼眸。
只听男子微声说道:“大约是三百二十一年前,我曾用紫薇剑与这位姑姑换了一碗忆世粉。”
听到这,我忍不住开口驳道:“真是好笑,我从不轻易在渡世者面前现身,你怎就知道是我?”
男子大慌,他双腿一软跪地磕头道:“神君,小的区区凡人,真是不敢欺瞒与你,当时是一位鬼官差遗落一副画像,正巧被小的捡到,后来一问才晓得那幅画像里的美人正是给我忆世粉的那位姑姑。”
我心道一个完了,男子说完片刻后,也没见青遥再说些什么,正准备开口讨罚时,秋毫殿外又响起一句话:“那你可还认得我?”
我赶紧循声翘首望过去,只见来者是颠小鬼,我心下大喜,这些日子忙,竟将这小鬼给忘了,平日果真没白疼他,来得真是及时。
男子也回望过去,颠小鬼走近秋毫殿,对我们每个人做足礼数后,才对神君和鬼君说道:“神君,鬼君,以前姑姑在地府当值时,与小鬼经常往来,而且这个凡人那时问的正是小鬼,所以此事我可以作证。”
“好,那你赶快说说实情。”鬼君按捺不住地说道。
颠小鬼蹲下与男子对视一番后,问:“你可还认识我?”
男子端倪了片刻,吸一口气道:“有些眼熟。”
颠小鬼含笑道:“兄台,三百多年了,我你都记不清了,怎就断定那画像是这位姑姑呢?”
颠小鬼这话似有颠倒是非之意,我不禁怅然,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
男子更加惊慌,他口齿不清地驳道:“我……我记着,画像那美人……太太太美,我过目不忘啊。”
颠小鬼起身,信心满满地说:“错了,那画像的美人是我鬼族的一位姑娘,当时我因心慕之才绘了那一幅,彼时我也是如此跟你说的,三百年已过,你记得不真切也不怪你,只是你今日却来冤枉我家姑姑,就算我鬼族不与你计较,想必神君这关也难过。”
我眉头一跳,好你个颠小鬼,说起谎来脸也不红。
男子颓然坐下,目光呆滞。
“神君,这必有误会。”玄女赶紧插话,想必急得厉害了。
青遥双手负在身后转身走开两步,在众人瞩目之下,他眉间皱成川字,“此凡人妄图陷害鬼族馥尾上君以及未来的君后,罚他坠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做人。”
我心头跳漏一拍,只听男子猛烈磕头求饶,那求饶声狠狠折磨我一番,我刚开口欲要求饶,青遥却完全无视我,即刻叫人前来拖走男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