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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情愿,爱你成疯

心绪在短暂的波动之后,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纪思嬛面上不露痕迹,反而冲着对方缓缓一笑,却是忽然道:“说起来,妹妹和容姨娘的这院子走了水,这几日却不知要住在何处?”

纪云墨答道:“自是只能在偏院中暂时安顿下来。”

“这院子的修缮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完成,偏院就无人烟,屋宇陈旧,又岂能久住?”纪思嬛却接口道,语声一顿,笑道,“我那里尚且有几间空屋,不如这些时日,妹妹和姨娘便暂且住到姐姐那里去吧。”

此言一出,连着一旁的玉蝉都不禁微微地诧异了。不知自家小姐此举,又是有着怎样的深意。

这纪云墨心思如此之深,又长于用毒,这样的人理应是离得越远越好……但换个角度来看,拉近距离,或许又未尝不是一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策?

正思量着,却听纪云墨,道:“姐姐如此盛情,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便和母亲一道叨扰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容氏便露出极为讶异和震惊的神情,转头看过去。但显然,如今的容氏早已彻底失了主心骨,或者说,她的主心骨,便已然是自己这个女儿了。

所以她只是看了这么一眼,见对方没有改变心思的意图,便收回了目光,也跟着说了句客套话,“若能如此,自是……自是再好不过。”

“姨娘客气了。”纪思嬛淡笑着,转头对玉蝉吩咐道,“尽快让人把院内空屋打扫干净,随时恭候容姨娘和二小姐。”

“是。”玉蝉欠身应道。

纪思嬛举起手中的绣帕,遮掩住口鼻,稍稍咳嗽了几声,随即再度看向面前的二人,面含歉意道:“抱歉,此处于我而言实在不适宜久留,便先行告辞了。”

“妹妹恭送姐姐。”纪云墨冲她一礼,面色中没有露出分毫的破绽。显然,她是乐于,并且欣然应下了纪思嬛发出的这一道无声的战书。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纪思嬛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弧形的拱门外站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玉蝉,道:“你是否不解,我为何要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这实在是一个再恰切不过的词语了。

见自己的疑问被窥破,玉蝉也不遮掩,只垂首道:“是。”

纪思嬛微微一笑,道:“在你看来,纪云墨那院子走水,是什么缘故?”

方才二人口舌交锋之时,玉蝉一直站在旁边聆听,故而对于纪思嬛的怀疑也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回小姐,”她款款应道,“奴婢觉得,这走水一事,恐怕并非意外。”

纪思嬛微微扬眉,道:“在我面前说话,不必留有余地。大可直言便是。”

玉蝉咬咬下唇,再道:“奴婢猜测,这火……怕是二小姐自己放的!”

纪思嬛的笑容这才明艳了起来。

“正是。”她道。

玉蝉皱眉,经纪思嬛这么一引导提点,便霍然开朗了起来。

她一面理着思绪,一面缓缓地道:“芝臻中毒不过几日,那毒从何来,我们自然很快能推断的出。这时候,倘若留着那茶梅,留着那满地渗了剧毒的泥土,便无异于留下了罪证和把柄。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净,无疑是最有利于二小姐的结果。”

纪思嬛颔首,稍稍抬起眼,隔着高高的围墙,看向那残留着余烟的方向,目光一点一点地变得幽邃。

玉蝉此言,已经完全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只不过,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是在方才那一刻,才彻底地明白过来。

“烧毁罪证未必是纪云墨迫不得已之举。这一步棋,她怕是很早便做好了打算。”她慢慢道,“在她决定要对我下毒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打算。”

虽然不知道纪云墨是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芝臻剖不急待地偷到了花坛里的泥土,从而找到傅青鸿。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打从一开始,便对芝臻放出了一根长长的鱼线,引得对方步步上钩。除了最后的结果外,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再继续下去了。缓缓地收回目光,纪思嬛将心中的盘算再次思量一番,这一次,她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回屋去吧。”她低眉淡声道,“傅大夫在屋子里,怕也等候多时了。”

傅青鸿弓身立在床头,小心地将芝臻的一只手腕掖进被衾里。

他摇摇头,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无论搭几次脉,芝臻的脉象都是紊乱而全无条理的。这么多天来,针也施了,药也喝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傅青鸿知道,在剧毒的面前,任何缓和的调理或者控制的方式,从本质上而言都无济于事。

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只有解药而已。

可偏偏这一次,他调配解药的过程中,遇到了自己从未想见过的种种阻碍。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

正长吁短叹之际,忽然听闻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傅青鸿当即回头,便恰好看见纪思嬛在玉蝉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姐。”他十分恭敬地拱手,却依旧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只不过这一次,更多的是因为愧疚。

纪思嬛将这一份愧疚收入眼中,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步入屋内来,问道:“傅大夫,不知芝臻的情形……可有好转?”

傅青鸿面上忧愁之色更甚,摇摇头,叹道:“在下无能。”

纪思嬛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玉蝉一眼。玉蝉跟着她时日长久,立刻会意,急切地上前走,冲对方凄然道:“还请傅大夫务必要想想办法!前几日,她虽在昏迷之中,却尚还能被奴婢喂着,进些流食和汤药。可这几日……”说着她哽咽了一声,不再继续,只是转头深深地凝视着床上的人。

“芝臻姑娘……竟已不能进食?”傅青鸿闻言,不禁皱了眉。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到来的,会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下示意地,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纪思嬛,却见想来深色清冷,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此时此刻也深锁了眉头,眼中似隐隐地有雾气弥漫开来。

傅青鸿无法想象,如果芝臻因了自己的失误而死去,他日后,还要如何面对纪思嬛!

“小姐,事不宜迟,在下这便回去继续研究解药。”他急匆匆站起身来,冲纪思嬛一拱手,“告辞。”

“大夫且慢。”

而他刚迈出步子,纪思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傅青鸿只好顿在原地,抬眼看向对方。

纪思嬛徐徐地又朝屋内走出几步,最终在离他极近的桌边立定。

“傅大夫还请稍安勿躁,奴家有一事相求。”她道。

虽然较之方才,纪思嬛和之间的空间,已然缩小了许多。然而她此刻这郑重其事的语气,以及口中的那一声“奴家”,却似乎又在瞬息间,把距离拉回了原位。不,或许比之前要更远了几分。

傅青鸿心头微沉,却还是道:“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纪思嬛轻轻笑了笑,却是转头对玉蝉道,“把东西取来。”

玉蝉明白她的意思,忙走到一侧的立柜边,从第三格抽屉里,去处一个小小的纸包来,交到纪思嬛的手中。

纪思嬛把东西接过,并没有在手中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个纸包对于傅青鸿而言,并不陌生,或者说,太过熟悉。

那是几日前,他重新调配而出的,去掉了藜芦的“风霁月”。在芝臻命悬一线,一点一滴的时间都格外宝贵的时候,他依旧选择了先行做出真正的“风霁月”,及其解药。

只因在他心中,纪思嬛是要优于一切的。这是他从不否认,也必须直面的事情。

而后,他将毒和解药都一并交给纪思嬛,仍是让对方决定,是否当真服用。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关于回报的问题。

他是心甘情愿的,故而不求回报。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明白,纪思嬛重新且单独地将这包货真价实的“风霁月”拿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姐……”他凝视着对方,迟疑着开了口。

纪思嬛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神情平静无波。只不过她口中的话,却来得突兀且毫无征兆。

“傅大夫可曾知道,这包毒药,以及先对我下毒,又害芝臻命悬一线的,是什么人?”

傅青鸿一愣。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细想,也知道,不需要自己去细想。

他出身陋巷,却又因为医术出众,时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替旁人上门诊病。自然有些事,便会不可抑制地落入眼中。

久而久之,他便也学会了,面对不该关心的事,不管不顾,视而不见。

这么多年,面对纪思嬛身中的剧毒,他虽然极力寻找医治和解毒之法,但超出本职范围之事,便也是一概不问。

只是,还未来得及思考纪思嬛话中的含义时,对方在短短的停顿之后,却已然给出了答案。

“是纪云墨。”她一字一句,如实道。顿了一顿,又在这个名字的前面填上了一个前缀,“正是……那个慕你成疯,为此不惜下毒杀我的,纪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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