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韵蓉怔了一下，随即会意，微微点头。
许劭廷又道：“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凭你们公司的安保体系，没人敢去乱来。”脚步声响，下了楼去。
吴铮紧忙招手：“阿蓉，过来，我也有事嘱咐你。”一边摸出手机道：“说你的电话号码，我打过去，然后存好了，一旦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给我。”
祝韵蓉哦了一声，掏出手机说了一串号码，吴铮拨了过去，然后存储记录。他没法直说还可能有潜在的威胁，那样祝韵蓉只会更加害怕；但又不能明晃晃的跟去她上班，一直保护在侧，刚好听到许劭廷打算委派乔振笙、阿来等人接送祝韵蓉，觉得这也算个不错的折中，便和她互留了电话号码，以备万一。
祝韵蓉不做多想，觉得吴铮此举还是表示关心而已。刚把手机揣好，楼梯响动，那个叫“阿来”的华裔青年出现在门口，见到吴铮和她同在，礼貌的点点头，却不说话。
祝韵蓉叫了声“来哥”，随即对吴铮介绍：“吴大哥，这是乔叔的外甥阿来，张晋来。”
吴铮点头微笑，主动起身伸手：“你好，来哥。”
张晋来沉稳的点头，和他轻搭下手，面色矜持，还是不说话。
祝韵蓉通宵未睡，再加上情绪低落，轻声道：“吴大哥，我去上班了……屋里的东西晚上回来再搬。”
“好，不急不急。”吴铮点头答应，本想出言安慰她几句，见张晋来站在一旁便作罢了。目送他们出门一起下楼，耳听祝韵蓉道：“来哥，我们先去弗达社科院，有些资料要拿。”张晋来随口道：“好。”
吴铮突然心下一凛，蹙起了眉头。这个“好”虽只一字一声，但从张晋来口中说出，怎得这般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努力回忆半天，偏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快步穿到祝韵蓉的房间，透过窗口下望，看到她正钻进一辆宽大威武的雪佛兰太和，张晋来站在一旁扶稳车门。单看身材和容貌，这个青年在吴铮的印象里极为陌生，但为什么只开口说了一个“好”字，却能引来他那么深刻的印象？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吴铮还是满腹狐疑。奈何脑子不太灵光，思索了半天还是无从记起，悻悻回房。刚好这时手机鸣响，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语气恭谨的自报家门：“吴先生您好，我是安东尼，半小时后在回音公园餐厅见面，您觉得方便吗？”
吴铮明白这自然是弗兰克遣他来送钱的，想了想道：“不必了，东西先替我保管着，我随时用随时联系你。”对方若真带来15万现金，他这边的“交易”还没准备好，既不能存进银行，又不方便随身携带，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事，倒不如留在警察手里来的保险。
“好的吴先生。”安东尼的回复简单直接：“我的手机24小时开启。”
吴铮嗯了一声，满意的挂断电话，跟着便愁眉紧蹙，不住的挠头……怎生和许劭廷谈这笔交易，他还是没想出稳妥之策。但是夜长梦多，那颗“裕璜龙”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也不能让许劭廷“查出真相”，越早搞定越好。
他正胡思乱想，琢磨着再去哪里物色人选，突然听到有人上楼，却是许劭廷去而复返，好像还用手机和别人通着话：“阿龙，安全落地了是吧？好……记住，这次你们四个不许回家省亲，也不许四处乱逛，把珠子交给王老后，要就地陪着他寸步不离，直到鉴定结果出来！回到美国，我可以另给你们放假……”
吴铮大吃一惊，耳听得他说什么“珠子”，什么“王老”“鉴定”，莫不是许劭廷已经先行一步，把“裕璜龙”运回了国内？霎时间如坠冰窖，悔的咬牙切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担心“夜长梦多”，许劭廷果然就着人把宝珠连夜弄走了，怎么就赶的这么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昨晚抽空去盗了来，以后再找机会补偿老糟头钱财好了！
“嗯，国内方面我联系了省公安厅一位老朋友。”许劭廷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说必要的话可以派出警员和专业的保安公司提供武装保护，费用咱们来结算，他要多少给多少……我算过了，鉴定再加上你们来回的时间最多十天，都打起精神来，务必保证珠子不能出一点差池！明白了吗？”
吴铮懊恼不已，悔恨叠交……听他脚步走来，显然是要进屋，生怕被瞧出破绽，转头面向窗口，匆匆叼起一根烟点燃，尽快调整情绪。
“好，就这样，随时给我打电话通报情况。”许劭廷挂断电话的同时，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吴铮对着窗外抽闷烟，皱眉道：“抽抽抽，年纪轻轻的好事不学，陋习倒学了一身，哼！”语气听起来倒不怎么严厉。
吴铮回过头来，叼着烟一挑眉：“怎么，你专程来我房间，就为了训我这句话？”
许劭廷盯着他看，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沉吟着道：“你以前的事呢，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就是想问问你……和弗兰克警长的关系算撇清了吗？如果撇清了，以后打算做点什么？”
吴铮一怔，转了转眼珠：“你怎么好端端关心起我来了？之前不是还要把我扫地出门么？”
许劭廷翻了他一个白眼，看着窗外缓缓道：“酒吧的事我听阿蓉说过了，她的朋友同事也简单叙述了经过，你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没有选择自己走掉，还极力的保护她……我心里很感激，算欠你一个人情吧。”
“不用感激。”吴铮大刺刺的抽口烟：“反正我又不能打她的主意。”
“哼，臭小子不知好歹！”许劭廷板起脸道：“打她的主意和保护她怎么能混为一谈？”眼神中略过一丝愧疚，黯然道：“阿蓉从小经历了太多的不幸，我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否则将来去阴间报到，对不住的人太多！”
吴铮闭口不语，他已经听祝韵蓉讲过那些事，自然知道老糟头“对不住谁”。
“还有件事，”许劭廷口风一转：“昨晚的事很蹊跷，阿蓉受到的惊吓太大，我不能多问……你当时也在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歹徒突然向同伴开枪，之前就没什么征兆？”
吴铮想了想摇头：“没看出什么征兆，他们之前商量着要带走阿蓉，然后说我是目击者，不能留活口……突然之间一个人就朝同伴开了两枪，又狠狠用枪托砸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就像得了失心疯……”
许劭廷莫名其妙，一捋胡子：“这怎么可能？难道说那个歹徒患了什么精神类疾病，突然发作了？”
吴铮点头：“多半就是这样吧。”
“但我更关心之前的事。”许劭廷侧头沉思：“他们俩最开始想劫走阿蓉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劫走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吴铮掐灭了烟蒂：“既然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更不知道了。以我个人感觉，阿蓉不能在外面惹祸吧？更别说还引来仇家想绑架她。”
“是啊，我就纳闷在这。”许劭廷不住摇头：“这孩子本本分分，心地善良，见到一只老鼠都害怕，她能去得罪谁啊？这事……透着古怪。”
吴铮心下一动，脱口道：“且不说那些人是什么动机，有件事……我恐怕得告诉你。”
许劭廷见他表情凝重，紧张道：“什么事？”
吴铮缓缓道：“想绑架阿蓉的人，不止昨晚这两个！你得叮嘱乔叔和阿来他们，提高防范。”
许劭廷浑身一震：“什么？你……你怎么知道的？”
吴铮看着他，却不答话。这个提醒是有必要的，即便他不好越僭，至少许劭廷等人知情后，能提高警惕意识，更好的保护祝韵蓉。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劭廷又惊又急，蹭的站起身，突然间恍悟：“……弗兰克！是弗兰克告诉你的！这么说，你和他的关系还没撇清……快说，快告诉我，这案情里都有什么秘密？”
吴铮缓缓摇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而且不能让阿蓉知道，否则她每天提心吊胆的上班生活，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你混蛋！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说！”许劭廷凶巴巴的怒骂，顾不得再追问下去，颤巍巍掏出手机拨号，跟着语音急促：“振笙！阿蓉安全到公司了吗？好好，听我的，叫阿来他们先别回来，就守在她公司外面，一刻也不许离开，直到下班的时候接到她！”
“你先别问那么多，回来我告诉你，通知阿来照办！”
许劭廷匆匆挂断电话，一个箭步冲回，双手拎住吴铮的衣领把他拥入墙角，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喝道：“说！你必须说！为什么还有人想对阿蓉不利，快告诉我！”
吴铮并不反抗，只冷冷看着他。许劭廷这把身子骨，就算用强还能把他如何？
两人僵持了数秒，许劭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圆睁双目：“我不能失去阿蓉，也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就当我……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房租我不要了，你喜欢住到什么时候都行，但一定要把知道的告诉我！在洛杉矶有些事你无能为力，但我不一样，能想到的办法和对策总比你多！”
吴铮表情冷峻，再僵持几秒，终于淡淡道：“那两个歹徒在昨晚一个重伤没抢救过来；另外一个在押运途中被人袭击，脑袋中了三枪！”
“啊？”许劭廷悚然色变，瘦弱的手臂瞬间毫无气力：“被人偷袭……”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人杀他灭口，就是不想让警方和我们知道真相！”
吴铮默默点头：“所以还有一批人躲在暗地里！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再没有了。”
许劭廷惊疑不定，缓缓松开了双手。突然又道：“考虑到受害人的安全，这些涉案的细节马丁斯警官有义务通知我，但没理由你知道的更早……我真纳闷，做弗兰克的线人，你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吴铮整了整衣领，淡淡道：“你需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阿蓉！”
“但弗兰克就是头凶狠的豺狼，贪婪的魔鬼！”许劭廷盯着他道：“你跟他做交易，等同于和撒旦签订了死亡契约，只会在黑暗的深渊里堕落沉沦，再也找不回自我……孩子，哪怕是还有一丝可能，马上离开他，躲得越远越好！你的品质并不坏，相反还很有胆识和魄力，别让自己毁在他的手里！”
吴铮略感讶异，问道：“听你这么说，好像对弗兰克警长了解的不少？”走到对面房间，从床下的杂物堆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许劭廷跟过来道：“我在百老汇大街开了二十多年典当行，那边的治安状况像过期的狗粮一样糟糕，无论是业主还是顾客，有谁不抱怨洛杉矶警署的无能？就算这些人每人每天只骂警署里的头头们一句……这二十多年下来，你说我会积累多少信息？”
吴铮挑眉道：“那你当初还同意他把房子租给我？”
“不然能怎么样？”许劭廷道：“我知道他是个黑警察，就该跟他对着干吗？那些附近的小偷、酒鬼和暴徒时常骚扰我们，他可能管不了；但是想让我的店铺关门大吉，就像喝杯威士忌一样简单。更何况，他还经常光顾我那里，每次都会买些价值不菲的古玩字画，我一个糟老头子得罪不起警长大人。”
吴铮笑着出门：“那你可以下次狠点坑他，比如把那颗假珠子当做什么龙吐珠卖给他，要价50万美元，反正警长先生人傻钱多，买回去也当成宝贝珍藏，看不出破绽。”
“胡说！”许劭廷板起了脸：“你会因为和人渣做生意，就把自己也变成人渣吗？在汇容典当行的字典里，从来不会出现‘假’字，这次也一样！我已经派人把那颗裕璜龙送回国内，找一位资深级的老专家做最后鉴定，无论真假，我都要一个结果，十万美元可以损失，但店铺的名声绝不能被玷污丝毫……”
他眼见吴铮快步下楼，愕然道：“你干什么去，我的话还没说完！”
吴铮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的事你说过不管的。”暗地里却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证实了宝珠被运走，意味着他已经坐失良机，天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变数。这一刻的心情糟透了，真想冲上大街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