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两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人,一个穿着玄色长衫,一个穿着军阀时代的军服,看起来还是个军官,两人并排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个眉眼淡淡,一个邪佞张狂,我几乎马上就认了出来,那,那分明就是我和伯重两个人!
我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只听绺子又幽幽叹道:“那天我在吴大哥楼下的那辆破车后面傻了一个小时,比你现在反应还大!你不知道,老子甚至怀疑那段时间是不是他娘的见鬼了,就想难道你其实并不是人?竟然是个鬼?!可后来一想,不可能啊,如果你是鬼的话,那咋吴大哥、黎队,队里的其他人、医院里的护士咋都能看见你呢?”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反驳的话,想来想去,有点自欺欺人道:“没准,就,就是单纯的长得像而已……”
绺子就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的看我,冷笑一声,说:“如果真就只有这一件东西,我也许还能跟你一样,就当是******赶巧了,可是,在我太爷的那个盒子里,还有一件东西……”
我巴巴的看着他,他也巴巴的看着我,绺子讲故事太喜欢铺垫了,我其实不太喜欢他这个习惯,这会让人觉得在已经无比糟糕的时候,忽然又陷入一个更加糟糕的局面,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他能直接告诉我他太爷盒子里究竟都有什么,然后在我无比震惊的时候再说,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咱们来合计合计,究竟这是咋回事?
可绺子偏不,他一定要这样一点点的循环渐进,在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候再来给我猛然一击,真******其心可诛!
绺子看着我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居然他娘的乐了,说:“小同志,你不用这么看我,我这就说,你乖乖的给老子听好了……”
绺子十分欠揍的抽了口烟,把烟灰弹到地板上,面前已经积攒了一小堆烟灰烟屁股,绺子捻起一点烟灰在地上乱划着,开口继续说道:
“那个盒子里,就两样东西,一样就是这副画,另一样是一本笔记,我太爷的笔记……你也知道我从三岁起就搬到了省城,老爹在当年就请了最有名的老师到家里给我开蒙,所以我认字很早,但太爷的笔记还都是繁体字,而且是竖版的,我翻来翻去就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当时我鬼机灵,虽然看不懂,但想能让太爷单锁在盒子里的肯定不是啥普通的东西!”
绺子说到这,忽然特开心的笑了笑,胳膊肘捅了捅我,说:“欸,你说虎不虎?那个年级我正是迷江湖啊武侠啊这些玩意的时候,电视剧里不都演吗?这大侠没成名之前都是莫名其妙闯进一个啥福洞或者山洞,找着几本武功秘籍,然后就一战成名顺便抱个美人归!你记不记得《天龙八部》里段誉就闯进了一个叫啥玩意福地?……嗯……哦,对,哈哈琅嬛福地!那洞里不就挂着一幅就王语嫣她姥姥的画像?你还记得不?”
我也乐了,说啥叫“王语嫣她姥姥的画像”,你这句话听着像在骂人,那是无涯子的小师妹,段誉叫她“神仙姐姐”。
绺子大乐:“对,就是神仙姐姐!然后段誉不还找到两本秘籍吗?有一个我记得清楚,叫北冥神功,还有一本叫啥微波炉,步的啥玩意儿来着?”
“……凌波微步!”我真是无力吐槽,心说绺子这造词神功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微波炉?还电饭煲呢!
绺子大马金刀的挥挥手,“这些细节不重要,重点在于是不是琅嬛福地有一副画像还有本秘籍不?!嘿!多巧,太爷的盒子里也有这两样东西!你猜那会儿我咋想的,我就想人家段誉有神仙姐姐的画像,我也有神仙哥哥的画像!……你这是啥表情啊,别吐,真的,事都赶巧了,我就认定这两样东西跟段誉在山洞里找着的是一个体系的玩意,我老兴奋了!心想这他娘的没准就是老天给的让老子成为一代大侠的机会啊!所以悄么的就给揣起来了,谁也没告诉!”
我努力的忍住笑,心说在这么紧张严肃的时刻你说这些?!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绺子抽着烟继续说道:“后来,又在祖宅住了十几天,我们爷三也就回省城了,回家以后我就直接给藏起来了,猫在自己的房里拿着本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查,谁知道折腾了两天,才把封皮上的字认明白,这才知道敢情这根本不是啥秘籍,而是太爷的笔记!这给我失望的啊,一生气就把这两样东西扔在不知哪个旮旯了……”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那年我上大学暑假回家,正赶上家里重新装修,老娘把我房间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归置到一个大箱子里,说你看看还要不要,不要我就给全扔了。我看着那些小时候的玩的东西也忽然就有点怀旧,就抱着那箱子找了空地想一件一件的看看,结果翻到最后,就翻到了那本笔记和那副画,我当时看着这东西,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是哪来的,想了半天才拍了拍脑门,嗨,这不就是小时候从祖宅太爷的书房顺来的那俩物件么!”
“我反正也没啥事,八卦心起,就想看看这老爷子到底写了个啥。要说太爷虽然识字晚,可功底真是不赖,笔记上的繁体字我不敢说都认识,但也能磕磕巴巴的看下来,笔记的第一页是这么写的:
‘寅戌年九月十六,吾年入古稀,有所感,故而特记此扎,以念平生事,马守一。’
太爷的这本笔记,并不是记录多年的日记,而是在他七十岁那年,根据自己的记忆而写下的生平,算是自己给自己写的一本传记。我从第一页开始看起,太爷从他出生那年老家闹旱灾开始写,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就是写他父母双亡后流落成乞丐,后来又跟了个小绺子上山入入伙,一点点熬成了山头大当家的事迹,这些算是你马爷的家事,你也不感兴趣,我就单说其中一篇……”
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4点,本来这一层是没有人的,这时忽然不知道谁下到舱里,脚步声踩在地板上格外的清晰,绺子凝神听了一会,有翻找的声音,大概是有船员下来找东西,不久,脚步声就又走远了。
绺子悄悄的关上门,招手示意我去屋内,于是俩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伯重的床边重新盘腿坐到了地板上,绺子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伯重,皱皱眉,小声说道:“你那破药到底靠不靠谱?睡了有几个小时了吧,咋还没动静?!”
我也抬头看了看,伯重虽说还没醒,但呼吸平稳,脸色红晕,看着并无大碍了,我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见发烫,就对绺子说:“药肯定是有效的,他没有外伤,大概现在只是单纯的睡着了,并不是昏厥,再等等吧。”
绺子哀叹一声,说:“你说咱为了找那破岛,这都赶上西天取经了,咋就这么难呢?!这一难接着一难的,你说不会真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到吧?那你马爷可真得废了!”
我呵呵苦笑,心说这个比喻还当真恰当,从出海开始这刚几天?又是红礁湾里的梅掌柜搞鬼,又是陆景温弄出个饿鬼蛊,照这么下去,搞不好接下来还真有盘丝洞女儿国等着我们!
我看着绺子的身板,揶揄道:“你还真别说,你长的还真挺像猪八戒,放心吧,你废不了,人家猪八戒最后不也求得正果,位列仙班了?!”
绺子也没生气,指着伯重和我哈哈一笑:“我是二师弟,那老大就是唐僧,你就是孙悟空,小于勉强当个沙和尚,他牵着马来他挑着担。大师兄,咱这就上路啊哈……”
说完,绺子还摆出一个扛九齿钉耙的poss,一手抚着肚皮,顿时更像猪八戒了!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说:“就算是西游四人组,那老子才是那人人都想抢的唐僧,伯重那才是孙悟空的身手……卧槽,咱能正经点么,别扯这屁话,正事还没说完呢!”
绺子被我拍了一下,老大不乐意,咀嚅了半天,忽然问了我一句:“欸……你,你还记得我说到哪了不?你,你马爷我给忘了……”
我扶额,无奈提醒到:“你太爷笔记的其中一篇……”
“哦哦,对!……哎,太爷的笔记大部分都是回忆以前的旧事,只有几页,是记录的老爷子七十岁以后的事,其中有三篇笔记,太爷写的模糊,但又怪的很……”
绺子这时又摸了一根烟出来,但都已经叼在嘴上了,看了看伯重,叹了一声又拿下来了,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继续说道:“太爷那篇日记是写在民国二十八年,也就是老爷子七十一岁那年,那篇笔记写的没头没尾,距离上一篇时隔了4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