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前,在凤国西部的夜沉沼泽之中。
“混账,君烨这混账!我好歹也算是他的哥哥,难道他就半点也不念手足之情?”君文远的军队已经在这沼泽之中困了一个星期了,如果再找不到补给的话,他们就会弹尽粮绝,被困死在这里。
君文远身边最信任的几个军师已经在他被追杀的过程中,为了保护他而死,他现在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光杆司令一条,那些伺候他的人也不是以前用惯的,看到他兀自在那里发脾气,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他。
“难道真的天要绝我吗?”君文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有些后悔与君烨争那个位子了,他早该知道的,君烨是被皇后看重的人,虽然与他是一母所出,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养子被皇后养在身边,他甚至可以占一个嫡子的名号,他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喃喃地道:“可是父皇……嫡庶之分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皇帝陛下认为嫡庶不重要,但是很明显,你的兄弟不这么认为。”
“谁!凤歌?你怎么会在这里?”君文远一开始明显紧张了一下,等回头看到凤歌的脸的时候又愣住了,心里不合时宜的涌起一股欢喜来。
“凤歌……你是来找我的吗?”很难描述他现在的心情,激动、矜傲,又有些自惭形秽,他一直都很喜欢凤歌,但是他心里也知道,凤歌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孩,以凤家的家势,甚至没有必要把皇族放在眼里,而他就算是在皇家,也只是一个争夺皇位的失败者,凭他现在这副样子,凤家还愿意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吗?
“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来找你的是找谁的?”凤歌冷漠地说,在君文远听到这句话后欣喜的抬头之时,她却又说出了另一番话:“父亲对你很失望,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再怎么样也应该再多撑一个星期的。”
君文远没有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喃喃道:“凤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凤歌原本还想继续嘲讽他几句的,但是陪她一起来的随从在后面悄悄得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组织了一下措辞才说:“我并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这次做的确实不够好,君烨身为太子,本来就在名分上立于不败之地,你却大张旗鼓地举起反丨旗,你是生怕天下之人不戳你的脊梁骨,还是如何?”
君文远听到这话有些崩溃:“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太子啊,这就是我跟他最大的差异,是我不如他的地方,如果当初皇后娘娘抱走的人是我,如果立为太子的是我……”
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要追溯皇后娘娘抱走的是谁,呵,蠢货。凤歌冷漠地看着他,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男人,他以前意气风发的时候还好,没有露出这么多的丑态来,一旦失意,各种失态的事都做出来了。但凤歌却又不能直接与他翻脸,她必须完成父亲分配给她的任务,利用君文远对她的感情来握住这张牌。
“你不要在那里哭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凤歌拿出了一份卷轴递给他。
“我……嗯?这……”君文远一开始没有心情接过那份卷轴,但是却在看清卷轴的样式以后愣住了,卷轴通体澄黄,是用上好的布帛卷成的细细一张,从露在外面的部分看去,还可以隐约看见一条金线绣成的龙。
这居然是一份圣旨?对于凤歌把这个东西拿给自己的行为,君文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皇失踪,君烨还未登基有资格颁发圣旨,那么这一份圣旨八成是以前留下来的,可是从他现在面对的困境来看,以前的圣旨又有什么用呢?除非是皇帝在世才能救得了他吧。
而在打开那张圣旨以后,君文远连眼睛都瞪直了,半晌才呆呆的问凤歌:“这份圣旨怎么会到你们的手里?他真的是父皇颁发的吗?会不会是你们自己弄来骗我的?你可不要骗我,伪造圣旨……这是杀头的罪……”
凤歌把那张纸夺过来,劈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这个榆木脑袋,连皇帝陛下的字迹都认不着了吗?我实话告诉你吧,皇帝陛下还活着之前只是为了躲避君烨,我们用了一些障眼法把他给藏起来了而已。”
“我就知道……他果然是一个……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因为太过欣喜,他现在的状况有些近似于疯癫了,君文远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好事有一天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父皇居然在死前留下遗书,说他已经抓住了君烨谋害自己的铁证,所以要撤销太子的封号。
“恭喜文远,我看那个君烨没有了太子的封号,还如何和你斗?”凤歌偷偷地在心里嘲笑起他来,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制定这一连串计划的父亲了,居然把每一个人的反应都算了进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凤歌的父亲凤国丨安从一开始就布下的局,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会跟着皇帝去镇宁原以后,就在计划这个局了。
镇宁原有古时大能留下的遗迹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偏偏他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配合女儿引爆了镇宁原的遗迹,果然把皇帝也卷到其中,并且成功地杀死了他。
接下来,凤国丨安利用了凤家的禁术,成功地把皇帝炼制成了自己的傀儡。
凤家这门禁术用起来很不容易,任何以人体为器皿或载体的法术,在整个大陆的范围内都是禁止的,因为这实在是太过违背人类的伦理道德了,凤国丨安用起这门技术来也很怕被外人知道,一直以来只敢偷偷摸摸地实验,就连用来做实验品的人也都是他派出自己的少部分亲信,去凤国和景国的边界地带抓来的,这种处于三不管地带的人无亲无故,也没有国家政丨府愿意管理他们,随便死多少个都不会引人注目,他足足抓了三千多人,才成功练会了这门禁术,并且最后把这门禁术用在了皇帝的身上。
凤歌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父亲比大伯更加适合做凤家家主的位置,不仅是因为他聪慧的头脑、他这些天依无缝的计划,还因为他居然能够把凤家千百年立为禁忌的那门禁术给学会。
这尊皇帝做的傀儡,给了凤歌一个巨大的冲击,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家里祖传的傀儡术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巧夺天工的地步,那皇帝不仅是音容笑貌宛若生人,而且居然还保留着一定的生前的记忆与习惯,同时他又把凤国丨安视为了绝对的主人,根本不敢违抗他的一定点命令。
当一国皇帝都变成了别人听话的傀儡的时候,这个国家会发生些什么呢?
君烨之前为了成全孝道,曾经立下誓约,如果父亲没有找到的话,三个月内他是不会登基的,现在三月之期快要到了,凤歌却丝毫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哪怕是君烨已经登基了,只要先帝能够活着回来,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那么他也必须退位!
凤歌刚才给君文远看的,就是傀儡皇帝写下的一封诏书,诏书中直述自己在镇宁原的时候,遭到太子君烨暗算,被迫假死,才得以逃生,而且还在逃生的过程中,听到了太子君烨戕害手足残害同胞的消息,皇帝心中非常悲痛,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太子居然会是这种人,现在既然自己归来了,那么就必须铲除这样的太子,向天下之人揭露他的真实面目。
事情虽然是假的,但是只要真正的皇帝站在众人面前,那么就算是君烨他有一百张嘴,恐怕也辩解不清了吧。
君文远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他怨毒的看着面前的君烨,心中充满了畅快,朗声道:“好弟弟,其实兄长我很明白你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大,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而且还一定要翻人家凤家的屋子,你不就是害怕凤家之人把父皇给藏起来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吧,你还真是猜对了,饶是你做了千百般的计划,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该报应在你身上的最后还是会报应过来的,不信你先抬头看看,这位是谁?”
在君文远提到父皇二字的时候,附近的所有人就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皇帝失踪,即便皇室没有讣告天下,但是所有人都已经当他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先帝了,怎么听君文远这说法,那死去的先帝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烨儿,你让我非常的失望。”一个中年男人雄厚的声音传来,君文远身边一个一直用斗篷这个面容的男人把斗篷掀下,露出了一张每一个凤国达官贵人都认识的脸——凤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