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隐微微一怔,但即刻回过神来。“你,拦下我的?”
这女子虽蒙着面纱,但一双横波清澈动人,水灵的叫人心旷神怡。声音似涓涓流水。“公子既救人之命,何又取之?”
“爹,你不要再伤害这几位大哥哥了,他们救了我们的命啊!”元明拽着父亲的衣角乞求。
莫玄隐抬起埋在袍子中的脸,正视着她,“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女子瞧见了莫玄隐,眼神明显晃动了一下,却极速又收回了。转身向元明爹走去。
“这位姑娘!”原剑天拦住了女子。
“你——”女子抬起头望着原剑天,眼神蒙上了一层雾气,似有话语一般,但又低了头,将脸藏于斗篷之中。“公子有何事?”
“哦,对不起,”原剑天自觉有些失礼。“姑娘出现在这荒林中,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也知这毒狼经此?”
“不。”女子摇摇头。“我素与狼教无干系,只是父亲叫我前来探望故友罢了。”
“故友?”原剑天问,“不知令尊故友是哪位?”
“郝叔叔,不知可还记得旖烟?”女子将目光投向元明爹。
“旖烟?你是旖烟?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多年不见,你父亲一切安好吧?”
“是的,父亲很好。他老人家收到你的传信,颇为担心,只是我担忧父亲年纪大了,故由我前来一探。望郝叔叔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快,进屋坐着说。元明,给你旖烟姐姐砌壶茶。”
“是,爹!”元明欢喜的跑进屋。
一行人坐进了里屋。东边的日光渐渐出了头,风依旧肆虐。
里屋内,女子侧身与郝鹰轻轻说着什么。
外屋原剑天一行人坐在方桌旁。
“师兄,那姑娘不知在谈论什么?”龙彦探眼回过身说道。
“人家的私事咱们别多问。”原剑天转头望向坐在窗棱边看着天的莫玄隐,问:“不知莫兄师承何下?今日之恩,他日好登门拜谢。”
莫玄隐轻笑一声,“原兄弟一向都是如此礼繁吗?区区小事,不值一提。我自小一人浪迹江湖,学的都是些无门无派的功夫罢了。”
原剑天与龙彦尴尬对视,忙解释:“我看莫兄年纪这么轻,就学会了道家的驱魔音,造诣之深我等不可及,自以为兄台出师名门,没曾想你一人修炼此成就,原谋惭愧了。”
“原兄何以惭愧,武夷山宋一峰道长誉满江湖,你作为首席大弟子,修为亦非浅。莫玄隐跳下窗棱,走近原剑天。我向来不喜隐藏,实不相瞒,我此次只为追踪狼教而来。若原兄目的与我一样,不如同进退,共对抗。”
“莫兄何以知道我们是为狼教而来?你与狼教”
“狼教祸害人众多,我只是其中一员罢了。血海深仇,如鲠在喉,一日不报,终身难安。原兄弟若不是为狼教,不在武夷山勤修,不云游四海,又怎会出现在双拥镇毒王鬼佬隐退弟子郝鹰家宅附近?”
原剑天笑之,“莫兄怕是在暗,早已把我们看得透了。我和师弟此行确是为寻狼教,既然与莫兄志同道合,又蒙你仗义相救,就依你之言,彼此关照了。”
莫玄隐淡笑着点头。这时蒙面女子和郝鹰从里屋走出。
“元明,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离开双拥镇。”
“爹,为什么要这么匆忙,真的要走吗?”
“一定要走,别问这么多了,快收拾。”郝鹰看着蒙面女子,道:“师侄女,你也保重了,他日代我转告你父亲,过去种种,相忘于江湖,我只求一家人在一起,也愿他一世平安。”
蒙面女子点点头。
原剑天走上前,“郝大哥请留步,原某有一些事情尚未请教,事关重要,请您帮忙!”
郝鹰道:“这位兄弟我不知你是谁,今日看在你多番相助,郝某感激,倘若你再追问,休怪在下不认人了。”
“你!”原剑天一时语塞。
龙彦拦住郝鹰,“我们定是要问的,若郝大哥执意相瞒,我们绝不放你走。”
“几位少侠何苦相逼,郝叔叔自有为难之处,还请高抬贵手。你们的疑惑,或许旖烟能回答一二。让郝叔叔和元明先离开此地吧!”蒙面女子随之叮嘱道,“郝叔叔,天有不测风云,地上的路不好走。”
郝鹰深领其意,重重点头。拉着元明一头栽进茫茫雾气中,渐渐消失。
莫玄隐抬眼看着远去了的模糊背影,深邃的眸子漫开一片阴霾,斜眼看了看蒙面女子。幽幽的语句飘出来,“姑娘亦是毒王鬼佬的弟子?”
原剑天看了看她,亦问:“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刁难,只是听闻尊师与狼教曾有过节,而我们有位很重要的故人失踪多年,要想寻得她,就必须找到狼教。因此心急想要从郝前辈口中探听到关于狼教的信息。多有得罪,请你见谅。”
蒙面女子湿润了眼睛,念着:“很重要的故人?”
“是的!原剑天难掩悲伤之色,她对于我和我的家人很重要,我们很挂念她。所以姑娘,您能告诉我毒王鬼佬和狼教的关联吗?”
“今晚的风很大。”蒙面女子轻轻擦拭眼睛,将轻薄的门关起。半晌才开腔道:“我父亲是毒王鬼佬二弟子——何万忠,郝叔叔是父亲的师弟,二人感情甚好。江湖人都知晓,毒王鬼佬擅用毒术,在毒域无人可及。她膝下曾有一子,很疼爱。二十几年前,狼教横行江湖,狼毒令人惧怕。鬼佬之子年轻气盛,自以为世间只有鬼谷之毒世人不能解,被自负心蒙了眼,与狼教中人挑起冲突,最后遭毒狼攻击,死于狼毒。鬼佬得知爱子死讯,肝肠寸断,对狼教恨入骨髓。她这一生都致力于对付狼教,就算后来莫问天被杀,鬼佬仍觉得仇人不是死于己手,阳干派虽从此隐世,但狼教仍存于世间,这依旧让她耿耿于怀。大概六年多前,鬼佬出游,偶然发现两名狼教中人,于是一路追踪。无奈那两人功夫虽不如鬼佬,但却有毒狼一路相随。鬼佬只能找机会下手,但最后还是忌于毒狼而失败告终。在那次之后,又再也没了有关狼教的消息,鬼佬只好作罢,回了鬼谷。”
“姑娘,你说六年多前,鬼佬发现了狼教的踪迹?”原剑天激动道,“你能确定吗?是两名狼教之人?”
龙彦亦喜,赶忙上前听其详。
何旖烟愣了愣,稍作回想,“旖烟也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大约是六年多前,那时我大病了一场,是六月。”
“六年多前六月。对,青灵就是那个时候被掳走的。龙彦!你听,你听!”
“是啊是啊!师兄,我就说但凡人走过就会留下足迹,你看,这回寻对人了吧!”
“原兄刚说什么青,掳走?”莫玄隐问。
原剑天恍然说漏了嘴,掩饰说:“哦,只是那位故人的称呼罢了。旖烟姑娘,在下能否再问一句,那狼教之人是否带一个金边黑色面具?”
“这个——”何漪烟低下头,“父亲说过鬼佬认不得那人样貌,不过确实是戴了面具,但旖烟并不知晓是否为金边面具。”
原剑天略显失望,又问:“那姑娘有没有听令尊提起那狼教之人除了同伙,身边可带着一个小姑娘?”
“姑娘?”莫玄隐干笑一声,“原兄弟,莫非那几人还是采花大盗,出入江湖还有美女相伴?”
何旖烟不轻易让人发现的瞪了一眼莫玄隐,眼神怨愤。莫玄隐似有感觉回望过去,何旖烟立即淡定的将眼神飘向远方。
“那姑娘——”龙彦就要脱口而出。
“莫兄误会了,不是那样的。”原剑天急忙阻拦。
何旖烟也有意引开话题,“原公子,我未曾听父亲说过。当年,父亲随鬼佬追踪狼教之人下落,但真正和他们交手的只有鬼佬,父亲并不在场。有些经过也是鬼佬描述的,父亲说与我听。旖烟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何旖烟说完,原剑天一下瘫坐凳上。
龙彦安慰:“我们还可以找毒王鬼佬问啊!”
原剑天眸子才又燃起光,众人看向何旖烟。
何旖烟看着原剑天那般模样,万分心痛,但又种种为难。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开了口。“鬼佬现如今并不在鬼谷,她似乎半月前去往扬州了。”
“扬州?”原剑天复念。
“是的。”
莫玄隐走至窗边,交手凝望远方念起诗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是个好地方哪!”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来了许久,还未请教。”何旖烟觉着时机正好,倒想看看这人如何个介绍自己。
“孤山一狂人,胡歌笑风声。莫爱执独剑,玄隐走乾坤。在下莫玄隐。”
“旖烟姑娘,莫公子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找寻狼教。龙彦,我们真的得下扬州了。”
“嗯。师兄,今夜先在郝前辈舍下歇脚吧,眼看天就要亮了,再启程?”
“大家都累了,就天亮出发吧!”
莫玄隐点头。“那旖烟姑娘你?”
“我?”何旖烟凝视莫玄隐,回:“我和大家顺路。”
原剑天喜道:“如此甚好,还未有机会答谢姑娘。一路上照应,再好不过了!”
何旖烟一人到元明的房间,关上门。泪水再也忍不住,潸然直下。伸手揭下面纱,天边一丝光印衬出悲泣的脸庞,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孔。点缀着泪珠楚楚动人。她哭得如此伤心,却又不能发出声音。心内只能无力的呐喊:“哥哥,我是青灵啊!我是你妹妹原青灵!你要找的就是我对不对?对不起,哥哥”
记忆倒退到六年多前,青灵被面具人追赶不慎滚落山崖。因为连续撞击丛林中的树,腔内受损,一度昏迷。幸运的是正巧被前来寻师傅毒王鬼佬的何万忠发现。他自己没有子女,见青灵面容清秀可爱,于是救下她,把她带回了鬼谷悉心医治和照料。那段日子,青灵记忆几近丧失,记不起自己是谁,家在哪里。何万忠十分喜爱她,将她当女儿,把自己的本领传授给她。直到一年后青灵才恍然回忆起所有。但何万忠对她视如己出,因此不忍离开。加之鬼谷落于云南贵州地带,而筑梦林远在京城,为了不暴露自己,这些年青灵一直保守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也未有机会出过远门。此次出谷,是多番向父亲请命,希望到陕甘一代,寻找克制狼毒的解药。父亲知道她的决心,心中也明白不可能将花样年华的女儿永远留在闺中,千叮万嘱后方由了她去,并让她顺路来探望师叔郝鹰。不曾想竟遇到了哥哥原剑天,还有,那个人。脑海里闪现出瀑布前,亲手摘下那人面具,那张脸。辗转反侧,忧心忡忡,“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他们,静观其变。至于那件事,也可以暗中调查,不能让哥哥为了找自己身陷险境。眼泪又滑落,不知爹爹可还好,是不是记挂着青灵呢?女儿不孝,对不起”
天刚亮,原剑天便起身,他实在太想青灵,殊不知踏破铁鞋,天涯寻觅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师兄,你说这旖烟姑娘为何蒙着面纱呢?”龙彦很是好奇。
“姑娘家脸皮没有咱们男人厚,休要管人家了。”原剑天一心只想找妹妹,别无它心思。林间路上,四人骑马赶路没有谈话的话就显得沉闷了。趁慢下来让马儿歇息的功夫,原剑天继续探问:“毒王鬼佬此番出谷,难道是狼教作恶扬州吗?”
“不。”何旖烟摇头,“莫公子不是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吗?”
莫玄隐回道:“没记错的话毒王鬼佬应是个白发老妪,怎么也对烟花之地有兴趣?”
“是啊!”龙彦附和道,“不会是什么怪癖吧?”
原剑天生怕何旖烟不悦,轻呵一声:“龙彦,对前辈不得无礼。毒王鬼佬是旖烟姑娘的师祖,我们是有求于人。”
龙彦赶忙作揖。
 ;“没关系的。”何旖烟解释说:“几位公子可曾听说过扬州雪月阁?”
 ;“雪月阁?”三人木然。
 ;“是何呢?”龙彦问。
 ;“听名字不会是?”原剑天没有说下去。
 ;“并不是公子所想的。雪月阁不可与青楼相论,它是文人雅士共瞻之地,男女老少皆可入。阁内有位姑娘名震苏杭,人称月下仙子。鬼佬前往扬州,便和这位姑娘有关。”
 ; ;“月下仙子。”莫玄隐眼一闪,顿时略过一丝想往。
 ; ;何旖烟瞥眼瞧见,顿时厌恶起来。
 ; ;原剑天因自己方才所想的,何旖烟又直白否认,一时红了脸,不敢抬头。
 ; ;“听闻仙子姑娘十分与众不同。阁内其余姑娘平日里喜好与人文雅士吟诗作对,奏乐赋歌,却从不见她的踪影。”
 ; ;龙彦不解,“那她凭何名震苏杭呢?”
 ; ;“舞技。”何旖烟吐出二字。
 ; ;“有稀奇之处吧?”
 ;“莫兄何出此言?”原剑天这才抬起头来。
“天下会跳舞的姑娘何其多,倘若无过人之处,怎会声名远扬。昔日汉宫飞燕掌上起舞,这位月下仙子想必也有绝技了。” ; ;
“莫公子倒很有考究。这舞蹈确实特别,配乐也是少有的民族曲风,但又听不出来自哪里。在月圆之夜,露天的台上,点上两排明黄色的灯笼,间隔很大,灯笼很小,灯光很弱。中间摆着一架屏风,轻雾薄纱情境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