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月之前，张海峰还曾把我踩到脚底下狠狠的虐着，然而，今天，张海峰却跟我诉说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沧海桑田吗？
又或者现实就是这般……
张海峰走了，要去下水道里给那个流浪汉送饭，我没拦着，另外给张海峰塞了三百块钱，嘱咐他在路上买床被子，买个手电筒之类的捎过去。
张海峰没有拒绝，捏着手里三百块钱，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盯着看了半天。我观察到，在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迫于现实的无奈。半晌之后，张海峰抬起了头，对我说了声谢谢，还告诉我，这钱，他一定会还给我的，也包括我的住院费在内。
我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走了。
意外的，没过多久，张海峰又回来了，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保温杯，属于大号的那种。他对我腼腆的笑了笑，将杯子放到了饮水机下面，对我道：“我用你给我的那三百块钱买了个杯子，那一个多月，我俩一口热水也没喝到过。”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水流到被子里面的声音，原本挺清脆的响动，现在却让我眼睛有些发酸。
那个杯子挺大的，热水机里面的热水不太够，张海峰便坐在床上等了会。
“阳子，以后在学校里，想打架的话，还是叫我上吧。也是，你最近在四中挺难混的，昝杰和贺明手底下那点人压根就不够柱子或毕轩看的，文文弱弱，没啥能耐。”张海峰突然转了一个身，对我道。
这一时间，我不得不考虑了很多。
刚才张海峰说的笃定，告诉我以后再有事的时候不能再喊他了，他不会帮我的忙……
短短十几分钟后。
这又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
苦思无果后，我看到了他手里捧着的水杯。心里忽然有了些想法，随即双手支着身子将后背靠在了床头上，尽量使自己坐得端正了些。
“兄弟，你这突然改变想法是不是因为我拿给你的这三百块钱？”我坏笑道。
张海峰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许东阳，我张海峰这辈子也不想欠你什么！”张海峰龇着眼眶道。
“那你把那三百块钱还给我吧，我也不想让你欠我什么。”我故意开玩笑道。
听到我的话后，张海峰面露难色的掏了掏口袋，拧巴着脸回道：“那不可能了，现在我身上脱光了衣服也搜罗不出来三百块。”
“所以嘛，兄弟，咱们两个大老爷们之间就不要在意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将这钱先收着，不够了就言语。虽然我这边也拿不出太多的钱来吧，但力所能及的帮些小忙还是可以的。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在学校里有有事的话，肯定会打你电话的，你不来的话，我事后就拿着刀子去捅死你！”我不要脸道。
“去你大爷的吧，许东阳。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就算割了身上的肉也得还清你这三百块。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接完水就赶紧给老头子送饭去了，今天晚上我不回医院了啊。反正这里有护士看着你。我得直接去修车厂，明天早晨还有活干。”谈话的时候，饮水机里面的热水恰好烧好，张海峰便赶紧打开了杯子盖，又接了些热水。
“嗯，赶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看着张海峰紧着步子离开的背影，我下意识的关心道。
张海峰这一走，屋子里面也空旷了许多。只剩下了窗外时而飘进来的灯光，偶尔晃我两眼，就像摄人的迷香，让人觉得亦幻亦真，分秒难捱。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能理解张海峰的想法了。他是在害怕……
以前的时候他有堂兄护着，在学校这种地方，能够惹得起张海峰的人也没有几个。现在没了张海伦，再加上张海峰自己的落魄，胆子自然是小了许多，他也担心自己仅剩的那十几个兄弟跟着他会受到伤害，而他也无力收场。
这些虽然张海峰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也能明白，兄弟么，一旦认定了，那种感情真的挺揪心的，像是融到了血里，砸进了骨子里。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条短信，是贺明发过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兄弟，谢谢你。”
我没有回复，而是把手机放到了一旁。
因为，对我来说，接下来的路将会坎坷无比，我不知道选择今天给贺明报仇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因为这个仇虽然报了，但是却也彻底激怒了毕轩，惹怒一条疯狗，跟在老虎身上拔根须子也没什么区别。
也许等像个周一开学的时候，毕轩被人虐了一顿的消息就会疯传。而他们也会震惊，做这件事人的名字，是许东阳……
随着许东阳这三个字再度从四中传开，我的面前也真真正正的出现了一条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明知道走上去一定会受伤，但是却让人无可奈何。而，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成了的话，可能就是万丈光芒吧，如果败了，我不敢想象。
可是，如果不走上去的话，那我将永远是那个被所有人唾弃的贱货，站在人们的脚底下，哪怕为自己呼喊着，都不会有人听到。况且，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种人，除非你得揪上他的耳朵，否则，他将永远听不到你的声音……
正在我无聊的看着窗外的时候，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我寻声回头，一个女生的出现让我不知该喜或悲。
“你怎么又来了？或者我应该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被气的好笑的问到。
“本姑娘想去哪，还不简单的很，腿长在我自己的身上。倒是你，怎么就一会也不能消停？今天上午出的院，下午就搞了个回马枪，又杀回来了是吧。你是不是打算不把自己这条小命玩进去就不罢休？我都告诉过你了，毕轩这个人你惹不起，现在我明着跟你说好了，就算你想打柱子的主意都行，毕轩这个人你先别惹。”卓婉凝刚出现就教训了我一顿，一脸不耐烦的坐到了床上。
“你怎么知道我搞了毕轩？”我心中一寒，也算是坐定了心中一直有的一个想法，卓婉凝在派人监视我，就像刚开学的那天她去天台上找我一样。
卓婉凝听到我的话，脸上明显掠过了一阵的窘迫，随即又恢复淡定，回道：“你现在又还没死呢，咱俩活在同一个世界，你那点破事让我知道了的话，用觉得奇怪吗？”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让人监视我？”我直接问出了我心里的话，毕竟，跟卓婉凝耍嘴皮子功夫，本就是自找打脸，倒不如直接问出来的痛快。
“监视你？许东阳，你别跟我开玩笑好么。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让我监视的必要吗？”卓婉凝白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卓婉凝似乎说的有些道理……
“那你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不会仅仅是简单的来嘲笑我自不量力的找毕轩的麻烦来的吧？”被卓婉凝嘲笑自恋这种事，也挺让我尴尬的，所以，我只好尽快的换了一个话题。
而卓婉凝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竟是掩着嘴偷笑了下。随即面色恢复了正常，道：“卓应天让我过来的，好像是那天你住院的时候出现的那个刀疤脸告诉卓应天的，然后卓应天就让我过来照顾你。”
卓婉凝提到刀疤脸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是谁，肯定是连九无疑。
“诶，对了，说到了这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那个刀疤脸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卓婉凝追问道。
什么关系？
额……
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半年多以来，连九也只是出现了三次，一次是我被张海峰约到那个废弃工厂的时候，第二次是蒋英蔷告诉我有人想要杀我的时候，连九开车带我到海边躲了一晚上。第三次么，就是我前几天住院的时候，他来垫付了住院费。
他告诉我，让我叫他九叔。
他还告诉我，我爸活着，我妈叫杨嫣儿……
至于他真正的身份，我也不知道。甚至也谈不上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只是知道，他对我应该没什么歹意。
“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知道他叫连九。”我硬着头皮答道。
卓婉凝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
半晌无语，整个房间的里的氛围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我只好自顾的了看窗外。直到眼睛有些酸麻了，才回过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也不早了。
“卓婉凝……”
“诶，许东阳，我再……”
“你先说吧。”我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卓婉凝也恰好开了口，突兀的，两个人的两句话，撞在了一起。但作为一个男生，俗话说是大老爷们，该有的风度，我不能没有。只好摆了摆手，礼让女士优先。
“你先说吧，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卓婉凝出奇的扭捏了起来。
不过想到自己打算说的话，我还是继续让了一下，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如果我先说出来的话，担心你就不肯说了。”
“那好吧。”卓婉凝点了点头。
“我在学校里的时候看到你和那个叫涂苒的姑娘是同桌，而且，在这之前，我听到了不少你和那个姑娘的消息。所以有些好奇，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啊？”卓婉凝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显得极为八卦似的问到。
“就这个问题？还有别的事情吗？”我问。
“没了”卓婉凝出奇配合的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也挺晚的了，我这边没什么事，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不需要照顾，况且，你一个女生，几日几夜的在这照顾我，传出去，有损您清誉。”我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卓婉凝那个问题我肯定是不想回答的。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只要别人有了看法，自己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而且，我住院八天了，一直是卓婉凝在陪着我，期间甚至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跟我一样，都是没去学校上课。
我和卓婉凝非亲非故，总是这样下去，欠下的人情就太多了……
“许东阳，你知道你是上辈子是什么吗？”卓婉凝绷着嘴唇问到，明显是有些不高兴。
“不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卵用，假如是棵稻子的话，难道我这辈子还不能吃饭了吗？”我笑着回答道，勉强讲了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想尽量缓解下紧张的气愤。我这会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些欠妥，有点不顾及卓婉凝的感受。
“你就是个王八蛋变的！你记住，是个王八蛋！王八蛋！”说完，卓婉凝抓起了床上的枕头，狠狠的向我砸了过来。一张本来俏俏的脸蛋，也气得有些发红，发梢都凌乱了几根，横在了那张绝美的脸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之下，我还是被枕头给砸中了。在那一刻，我还忍不住惊叹着卓婉凝一个女生竟会有这样的力道……
等我将枕头从脸上拿开的时候，卓婉凝已经走了，重重的甩上了病房的门，我只看到那一瞬的背影，决绝的……背影。
趁这会功夫，我也缓了口气，伸手将抱在胸前的枕头重新放回了另一张床上。想想，这下终于可以安静的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我自己也确实愧疚了一会。自己说的话却实不太妥，估计放在哪个女生身上都会生气吧。
正当我打算关掉屋子里面的灯睡觉的时候，卓婉凝却再次出现在了屋子里面，冷不丁的打开了房门，随着我关掉灯，整间屋子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我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鬼，就连后背都冒出了汗……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都来不及打开床头灯便问道。
“这么晚了，我回不去了，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街头吧。这不，我回来睡觉了么，而且，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