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胡沁华,心如擂鼓。
她突然醒悟过来。
兴许,这个秘密,正是陈子岩当年被突然处死的关键所在。
遂她大声逼问:“你说的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见商娇如此着急,胡沁华突然放声大笑,心情愉悦。
笑完,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悲哀而怜悯地看向商娇,摇了摇头。
“商娇,你确定你要听吗?这么多年来,所恨非人,所信非人,这种打击,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吗?”
“胡沁华!”商娇一声怒喝,怒视着她。
胡沁华假装被吓到,拍了拍心口,这才唉声叹气地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我也只好实言相告。”
说着,她沉下脸,收起一脸看好戏的神色,郑重地道:“商娇,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今日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实话。陈子岩,并非我所杀。不仅是我,我胡氏一族,都无人动过他!陈子岩……是元濬亲手所杀!”
轰——
亲耳听到胡沁华说出这句话,商娇只觉五雷轰顶,僵在原地,连一动也不动动。
虽然安思予曾做此揣测,但商娇在此之前,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这只是安思予凭空的揣测而已。睿王元濬,依旧是清白的,无辜的。
他们,是可以彼此托付性命的朋友。她有难,他每次必来救她;他有事,她也绝不置身事外!
所以那一次,她曾如此郑重地,将自己的画押的罪供,托付到他的手上。希望可以借由他的帮助,助子岩逃出生天,了结她的心愿。
可等来等去,却等来陈子岩被胡沁华鸩杀的结果。
他说,是胡沁华杀了陈子岩,还列举了许多他从中努力的结果……
所以,她没有丝毫怀疑。
对她,她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
可如今,胡沁华却告诉她,杀害子岩的真凶,其实是睿王元濬!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商娇无法接受,暴跳如雷。
她双手抱头,跳脚怒斥:“胡沁华,你在说谎,你骗我,你在骗我!你只是想挑拨我与元濬的关系而已,对不对?”
胡沁华反倒淡定地望着她,看着她发怒,看着她跳脚,眼神中透过一丝幸灾乐祸。
“不,商娇,这次你真冤枉我了。”她轻轻开口,无情的戳破她尚存的一点希望。
“我胡沁华,不是敢做不敢认之人。尤其对你,对安大哥。若我当真做过,你们来问,我不会不承认。因为……曾经,你们都是我真心相待的人。
若说安大哥,我尚且还能说声对不起他。在杀醉倚楼的人时,误伤了安大娘性命。这件事是我终身之憾,我也一直在试图弥补于他;
可若说你,商娇,请你扪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我伤害过你什么?除了为除掉高淑妃,我设法让高小小嫁给了陈子岩,从而拆散了你与陈子岩之外……我还有哪里对不起你?
而我要高小小嫁给陈子岩,也是为利用他皇商的身份,可以在他送入宫的茶叶中做手脚陷害高氏——我是为求自保而不得不为!当然,能打击你一下,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也着实令我开心。
除此之外,商娇,你说,我还有哪里对不起你?哪怕你说我逼迫你,哪怕你说我伤害你,可你实在不愿嫁给元濬,我可有再勉强你半分?
如果我真要害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此处,跟我如此大声的说话,大声质问我吗?早在你出逃的时候,早在你在南秦州的时候……你就早死了千次万次了!”
说到此处,胡沁华深深吸了口气,眼中多了一丝感伤。
“就连哥哥……就连胡沛华,这一生,为了胡氏一族的飞黄腾达,一门荣光,可以杀人不眨眼……却都舍不得伤害你,放你远去,去过你自己逍遥的日子……商娇,我,与胡沛华,都没有对不起你。”
商娇被胡沁华的话打击得连连退步,直至缩到墙角,也回不神来。
胡沁华说完这番话,似发泄完心中恨意,心绪也慢慢平复了些许,看着商娇,又缓缓道:“所以,商娇,我说的话你大可以放心,绝对属实,全无欺瞒。当年,就是元濬,亲手害死了陈子岩。”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商娇疑惑地问,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滚滚滑落,“当年,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会替我入宫找你,与你摊牌,救下陈子岩……他为何会中途反悔?”
胡沁华闻言,嘿然而笑。
她低头,轻轻摆弄自己的手指。
“也许,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吧。”她抬头,唇微微勾起,脸上又浮出一丝恶毒笑意。
“当年,他确实入宫来找过我,求我放过你,放过陈子岩。并且,以我的真实身份来威胁于我……而我,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就放弃了要陈子岩活命的机会,并反过来,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
“什么话?”商娇颤着声音,追问。
胡沁华耸耸肩,似很随意地道:“哦,没什么。我只是跟他说,我与你闹翻的理由,是我想逼你嫁给他,而你不愿,只想与陈子岩双宿双栖。”
商娇听完胡沁华的答案,整个人一下颓倒在地。
原来,这便是睿王要杀陈子岩的真实理由……
这才是子岩死亡的真相。
而胡沁华看商娇坐倒在地,心如死灰,心里更是愈发的痛快。
她倾过身来,向商娇道:“商娇妹妹,这下,你可明白真相了吧?这便是为何后来元濬为何即使知道太后真正的死因,也不再追查下去,反而心甘情愿交出军权,甚至一度被幽禁也不敢有所异动的原因——这其中,固然有他对皇上手足之情的顾念,但更多的,是他也有把柄,落在了我的手里!
所以,此次天都城破之时,我也以此写进书信,威胁他若不放我一条生路,那我必鱼死网破,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于你,让你与他决裂。这不,他就马上乖乖听话,放了我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胡沁华嘲讽道,“说来说去,这都还得感谢你啊,我的商娇妹妹。你当真是牵着他的心哪……”
商娇喘着粗气,心里不知是悲是哀,是伤是叹。
她只知道,她的心,终于安稳了。
所有的真相,已再是清楚明白不过。
从此后,她与元濬,再无半点瓜葛!
她也该走了。
她还有安思予,还有诺儿。
他们在等她。
若她不能及时赶回去与他们会合,他们该着急了。
她抬头,闭眼,将眼底的泪意,生生咽回肚子里。
从此后,此身于大魏,再无半点牵挂。
这样,也好。
也好!
她这般想着,脚便向门边走去。
正要开门之际,她转头看着胡沁华,问:“你既视这个秘密为要挟元濬的护身符,那今日为何又要告知于我?”
胡沁华坐在圈椅上,亦是苦笑连连。
“为什么?”她喃喃着,伸手理了理自己的海青缁衣。颈间青紫的鞭痕清皙可见。
“因为我不想活了!我胡沁华,毕竟是大魏的皇太后啊!就算是被废被黜,被囚被禁……也该有所尊严吧?
可如今……商娇,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些士兵,天天来我庵中滋事,欺侮、杀害随我出宫的使女、亲随……那尔朱同,更是……更是对我……”
说到此处,胡沁华羞愤难当,咬牙切齿道,“既早知这一生会如此波折,变故丛生……倒不如当日在那烂泥塘里,你就不要救我,任我被装进猪笼,沉塘致死,倒少了这十数年来的折磨与辛苦……”
“那你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