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娇踩着白天的尾巴，拖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家。
她走上楼梯，经过那一间间破旧的独户房门，向着自己那虽然不大，但却温暖的小屋走去。虽然狭窄，虽然破旧，但却足以让她卸去一天的疲累。
可即便是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也并非她所有。来到松山这些年，何娇已经渐渐消磨了当初的憧憬，只余下一片苍茫的无奈。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脚步轻轻的向前走，蓦地一抬头，便发觉一道模糊的影子蹲在栏杆边，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宛若一尊泥塑。
虽然视线不甚清晰，但何娇还是第一时间就将他辨认了出来。
“萧南？”她不禁惊呼了一声，“你等多久了？”
“何姐。”萧南抬起头来望着她，“没多一会儿，刚刚到。”
“你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啊？自己默默等着，也真是够傻的...”何娇抿着小嘴抱怨道，连忙掏出钥匙开了门，按亮电灯，“快进来。”
萧南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在床边坐下。
何娇去厨房倒了杯水，端回来递给他。
“谢谢。”萧南将杯子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何娇接了空杯，轻声问：“还喝么？”
萧南抹抹嘴巴，摆了下手：“不喝了。”
“嗯。”何娇将玻璃杯放在柜子上，轻轻瞥了他一眼，忧心忡忡的问，“萧南，你出什么事了？你这样子...怎么好像比我还狼狈啊？”
“这么明显么？”
“简直都写在脸上了。”何娇秀眉不禁一蹙，“难道...是你急用钱了？”
萧南赶忙摇头：“不是，你别多想，我来看看你，可不是来讨债的...”
“那你跟我说一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啊？”何娇拉住了他的手，语调温柔，“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做一个倾听者。萧南，有心事就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何姐。”萧南犹豫了一小会儿，缓缓开口道，“有一个女孩儿，她说喜欢我。”
何娇那姣好的面容倏尔一滞，旋即轻笑：“这是好事情啊，那女孩儿漂亮么？”
“挺漂亮的，但这不是重点啊。”萧南偏过头，望着她那精致的侧颜，“何姐，她有男朋友，却还说自己喜欢我，是不是太可笑了？”
何娇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萧南，你们有没有说清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不可能，绝对没有误会。我亲眼所见，那个男人和她一同回了家。”
何娇低声问：“你喜欢她么？”
萧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很生气。”
“看来你的确是喜欢她了。”
“何姐，我...”
“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失望吧。”何娇微笑道，“萧南，人生在世，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无法掌握的。你以前总是安慰我，让我有一种错觉，还以为你自己已经想开了呢。”
萧南轻轻舒了口气：“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应该看开才对的。”
“是啊，如果这个女孩儿真的这样，她就不值得你珍惜。”
萧南身体倏尔一颤，脸色愈发难看：“何姐，你真的这么想？”
“对啊。”何娇发觉他神色有异，整张脸都青了，不禁叫道，“萧南！你怎么了？”
“何姐，能再帮我倒一杯水么。”
“嗯，你等一下。”何娇又赶忙去倒了一杯凉开水走回来。
萧南再度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两手攥住玻璃杯，浑身发抖。
何娇将他抱住，揽入自己怀中，柔软的小手轻抚着他的额头：“你到底怎么了？我刚刚说错话了么？”
“你没有说错，确实不值得...”萧南的脑袋抵在她柔软的胸脯上，低低的说道，“何姐，我是不是太混蛋了...”
何娇脸色蓦地一变，语调瞬间急促：“你怎么会这么想...”
“何姐，我就是这样觉得。”萧南将整张脸埋在她怀里，轻嗅着女子淡淡的体香，“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么？我虽然难过、虽然失望，但却远不至于这样...”
何娇的娇躯猛地一滞：“那你...”
“何姐，我喜欢的女人也不止一个啊。”萧南沉沉的说道，“那个女孩儿一脚踏两船，我尚且这么难受。我这个样子，又让其他人怎么想呢？将心比心，我同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何娇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家伙的心结在这里。
古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来也应当是如此，既然你都忍受不了的事情，又如何让其他人忍受呢。
“萧南，男人一辈子，或许会喜欢上很多女人。”何娇轻轻说道，“但我现在想问你，真的能确定，对每一个女孩儿都是真爱么？你会不会仅仅是因为她们的漂亮、温柔、体贴，或者是其他的优点，而迷失了心智？”
萧南抬起头望着她，一脸茫然：“何姐，我不懂。”
“不懂就先去搞懂，如果你对她们的喜欢本来就是虚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果...”
何娇语调轻柔，好似三月的春风般柔和温暖：“这世上的爱有两种，一种无私，一种自私。萧南，你想要哪一种？你喜欢的女孩儿又想要哪一种？”
“何姐，我还是不懂。”
“你以后会懂。”何娇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同你说了这些，好像我已经很老了，感觉好点了么？”
萧南轻轻应道：“我躺在你怀里，一瞬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何娇那俏美的小脸微微一红，抿了抿小嘴。
“何姐。”
“嗯？”
“你身上...”
“我身上怎么了？”
萧南眨了眨眼睛：“你身上怎么还有股饭店的油烟味儿？”
“臭小子，你鼻子属狗的么？”何娇俏脸酡红，“我最近新换的工作。”
萧南一脸惊讶：“啊？在饭店工作么？不会当厨子吧？”
“才不是呢，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何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端端盘子，刷刷碗，洗洗菜之类的零活儿...”
“还要刷碗？”萧南忽然起身，抓住了她白皙的玉手，“给我看看。”
何娇紧攥着小手，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不要了吧...”
“不行，给我看看。”萧南掰开她柔软的手掌，指腹慢慢划过她的掌心，眼底满满的尽是心疼，“这才多久啊，就变得这么粗糙了...”
他将何娇的玉手捧在胸前，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精致的面容：“何姐，别做了，辞职吧。”
“萧南，像我这种又没学历，又没技术的人，吃点儿苦很正常。”何娇很平静的说道，“我不做这样的活儿还能做什么？而且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啊，大家不都是...”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萧南低下头，“你这双手”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何娇这双柔软白皙的玉手，曾经给了他一个那么美好的夜晚...
何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涨红了俏脸，垂下小脑袋，低低的说道：“萧南，如果我有一瓶水，我愿意毫不保留的全部给你。但造化弄人啊，我现在只剩下半瓶水了。只要你不嫌弃，这半瓶水永远都是你的，可你也别抱过多的指望了。”
“何姐，我有东西给你。”萧南扯过自己的背包，拉开了拉链，从中取出了一个档案袋，递到她的面前。
何娇神色疑惑：“这是？”
“你打开看看。”
何娇把档案袋接过来，将信将疑的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
一张房产证，一张银行卡。
“这是...”何娇望着床上的东西一阵发怔，微张着小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南轻轻拉住了她的玉手，微笑着道：“何姐，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开一家服装店么？店面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在松山市最繁华的大华路。这家店面之前也是卖女装，你不需要废太多力气，接手就可以直接经营。银行卡里有二十万启动资金，虽然有点儿紧张，但也足够应付一段时间了。”
何娇轻轻翻过房产证，望着被透明胶带黏在后面的一把钥匙，怔怔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萧南，我不能收。”
萧南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为什么？我向你保证，无论是钱还是店面，来路都绝对正当，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我抢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已经欠你的太多了...”何娇将房产证和银行卡重新装进档案袋，转而递还给他，“收回去吧，我现在的工作挺好，不打算换了。”
“何姐，你是真的不想要，还是担心亏欠我太多？”
何娇张了张小嘴：“我...”
“如果你觉得亏欠我太多，这就是你报恩的机会。”萧南说道，“东西你拿着，如果赚了钱，你拿七成，我拿三成。要是亏了，全算作我的，你可以接受么？”
“萧南，可是我...”
萧南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何姐，就算我雇佣你帮忙打理生意，这还不成么？要不然…你打算何年何月还上欠我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