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死了,就躺在那冰冷的墓地里,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看着父亲愤怒的脸色,看着姐姐脸色也挂着不悦,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因为雪儿的死而悲伤。
反而觉得我是个疯子,在他们眼里,雪儿是什么?不过是一条可以用钱买到的人命而已。那个把我的幸福全都剥夺的人,就是生我的人,就算我手上有把枪,我也不能对他开枪。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悲哀,从小到大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却是毁掉我幸福的人。
“是你撞死的她,你来找我做什么?是我指使你去撞死她的吗?”父亲不悦地看着我,“是你自己开车撞的!你现在闹出事情来,是你姐姐给你摆平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闹?你这个不孝子!”
说着,父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姐姐连忙上前帮他拍抚着后背。
“如果不是你,当年我跟她就不会分开,我跟她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握紧手心,愤怒地大喊着,“你毁掉了她的一生!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一点儿歉疚都没有?她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心底的绝望将我吞没,我转身往别墅外走,姐姐追了出来,拽着我的胳膊,“小翔,你冷静点儿,爸爸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他的苦衷!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肯定是希望你能走上正途。”
我不由的停下脚步,看着身后这座气势雄伟的别墅,这是用金钱跟权力堆起来的别墅。为了我好?他毁掉了我人生所有的幸福,居然是为了我好?那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操纵!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我,也早就变成了一个畸形!
“姐,你跟我说,什么是正途?你嫁给周贤斌,是他让你嫁的吧,他也说是为了你好,结果呢?你嫁给周贤斌三十多年,你快乐吗?”我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在姐姐的伤口上撒盐,可是我太痛了,他们不能拿为我好当成是伤害雪儿的借口。
姐姐被我这样一说,愣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怎么一样,那也是我自己选的。”
“可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选?”我嘲弄的笑着,我心爱的女人为什么就要被这样对待?想到她这么多年过的是那样痛苦的日子,我恨不得现在就对父亲开枪。
我想到雪儿被迫的被那些男人压在身下,想到她一个人哭着躲在角落里度过的那些黑暗的夜,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的疼。
不再犹豫,我打开车门,坐进车子里,姐姐着急地拍打着我的车门,我不顾一切的启动了车子,车窗外的风景不断的后退着,我开到最大,一直开到了警察局。
我走进大厅里,大厅里人来人往,看到穿着制服的人,我连忙冲了过去,“我开车撞死了人,我要自首!我是故意的,我要自首!”
警员显然被我吓到了,愣了好半晌才说:“你等会儿,来跟我进来,仔细地说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跟着警员走了进去,将自己是如何将雪儿撞死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努力维持着镇定,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不住的颤抖着,“我要求从重处罚,最好判我死刑!我这是故意杀人!”
警员诧异地看着我,有些不大敢相信地说:“虽然你说的很详细,但是我们还要调查取证,而且你……身上穿着病号服……”
正说着,门被人推开,姐姐跟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员连忙起身,恭敬的叫了那个男人一声。
姐姐看向那个男人,“那王局,我就先把我弟弟带走了,他出了车祸,脑子有些不大正常,说的话,你们就不要太在意了。”
我皱了下眉心,知道姐姐又打点了警局局长,当下大声的抗议,“我是故意杀人!故意杀人你懂不懂?怎么可以赔钱了事?你们这么做不对!我要去告你们!你们收受贿赂!你们对得起死去的人吗?”
我连给雪儿正义都做不到,我根本就不配爱她!
两个警察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王局对姐姐说:“我看你弟弟病的的确不轻,还是赶紧把他带走吧,别扰乱我们这边的秩序。”
姐姐一边向王局道着谦,一边将我拽出了警局。我气得甩开她的手,“你为什么要去打点?我说让你去了吗?我撞死了人,我要偿命!”
打点,打点!出了事情,就会用钱去解决!那是两条人命啊,我最爱的女人,还有我们的宝宝,我的手上沾满了她们的血,为什么不需要偿命?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不打点干嘛?你还要在牢里做一辈子吗?小翔,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儿?爸爸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大伯家的几个人对公司虎视眈眈,你就不能争点儿气吗?”姐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现在先好好的养伤,等伤好了,这一切就过去了。”
“那你告诉我,一个人的心如果丢了,他还能活吗?”我看着姐姐,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一个人的心如果都没有了,应该就活不了了吧。
我想到了跟雪儿在一起时那些快乐而又短暂的时光。蓦然回首,忽然发现,好像只有那段时光是真正的活过。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躺在我的怀里,我会偷偷的吻她,一直到把她吻醒,给她一个缠绵的吻,然后一起在厨房,两个厨艺都不大好的人手忙脚乱一番,最后吃着煎糊了的鸡蛋,急匆匆的往学校赶。
她嫌我昨晚太热情,没有让她睡够八个小时美容觉,我笑着哄她,两个人一直走到教学楼下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每次都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角,我才会转身离开。放了学,我会靠在教学楼下的那棵梧桐树下等她,在人群中,她是那样的耀眼。
她会笑着走向我,挽住我的胳膊,跟我说着今天发生过哪些事情,每一次她都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我偶尔说上一两句,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
那段日子是那样的色彩斑斓,她的笑容还那么清晰,曾经的我原来那样的幸福过。
明明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她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我,就是那个害死她的人,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还能这样活着?上天真是不公平!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那些幸福的日子毁在了父亲的手上,而雪儿死在了我手里。一切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我还能做什么?我再也找不回雪儿,再也向她道不了谦,再也无法把她抱进怀里。
“小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解决不了的。姐姐知道你现在难受,你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姐姐看着我,眼眶发红,好像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她送走过自己的儿子,大概能体会那种痛吧。
可我不同,是我亲手杀死了雪儿,也是我亲手毁掉了她所有的幸福。我是个罪魁祸首,我根本就不配再这样活下去。
我看着姐姐,不由的上前拥抱住她,想到小时候开始姐姐对我的那些细心呵护,心里充满了感激与不舍,“姐姐,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我们没办法感同身受,也有许多事情,光靠时间是解决不了的。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虽然爸爸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可我是他儿子,不能怪他……帮我照顾好他。”
因为他给予了我生命,我不能为雪儿报复什么。可是如果以后每天的生活都是面对一个迫害雪儿的刽子手,我该怎么生活下去?
“还有,姐姐,我想跟雪儿在一起,成全我好吗?”我松开姐姐,打开车门上了车。既然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那至少离开以后,我们要在一起。
姐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拼命的拍打着车门,“小翔,你给我下来!赶紧下来!你要做什么?”
“小翔,你冷静点儿,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别冲动!你要去哪儿?你给我回来!停车!”
姐姐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耳边,我知道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爸爸,可是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太痛苦了,我走出了这么远,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车子飞快的行驶了出去,我侧过头,好像看到了雪儿坐在我身边。
“小翔,我一个人好害怕。”雪儿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我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雪儿,等等我,我去陪你,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团聚了。”
雪儿依旧那样安静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在阳光下很耀眼,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快乐的日子。
我猛的踩下油门,想到很快就可以再看到我最爱的雪儿,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了起来。雪儿,下辈子千万不要再遇到我了,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滴滴滴!”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看到对面的车流,我猛的打转方向盘,车子飞快的向路边的护栏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车子翻转了起来,我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一道白光闪过,我看到了雪儿笑着在向我招手,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去天堂吧,而我,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会不会去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