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暗巷里，我和许岩两人站立对视。因为光线的缺乏，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很是模糊不清，可我却感受得到他此刻的态度——非常认真以对。
这叫我有些窘迫。
“听，还是不听？”他问我。
我仍旧犹豫，只问他：“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老兄，我是没你那么有文化，但起码知道自古仁义难两全。”许岩咧嘴一笑，虽然很难看，却使我怔了一瞬。
莫非是我对人太过多心了？
也实在是这段时间日子不太平，不得不防。我暗自苦笑了一下，责怪自己的过分多疑。
“我是个老粗，但也不是笨蛋，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平衡。不过……”许岩望了望我，笑说：“要是你真不想知道，那我就正好忠义两全了。”
“许兄你可别！”我吓了一跳，真担心就此把他给放跑了。
…………
“我加入他们的时间不长，但王一却很信任我，每个月给我资金支持，还给我增补人手，以我现在的实力，随随便便就能横扫当初的S一高那帮人了。”
我和许岩走在路灯底下，刻意放慢 了脚步，听他诉说。
“但其实我们现在做的事也就是按区域划分收缴保护费。”说着，他侧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这么说你信不信，总而言之，我确实是没有接触到其他类型的任务，也没有听说更多的买卖。”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等级不够，他们的保密措施很严，所以你不知道？”我问。
许岩摇摇头，“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好歹我也算是个小头目，就算级别没张助理那么高，但也不会连这些基本‘业务’都不知道吧。”
“也是。”我沉吟片刻，“可是你们这样收保护费不也违法么？”
“嗨，什么违法不违法的，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事。再说，我们收保护费从不选那些小地方，他们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能有钱给我们？我们找的大多数都是暴利的娱乐产业。”
许岩说：“有些第三产业本来就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他们自己没能力处理又不好叫警察来处理的，不就轮到我们帮他们咯。”
我点点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算白抢，的确是这个道理。
“你们就没替其他大老板办事捞钱？”我佯装随意一问。
谁知道许岩顿时严肃起来，停下脚步，看向我，沉声道：“苏兄，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真以为我们背后有什么大财主支持，替他做事搞黑钱啊？”
“莫非不是？”
许岩摇摇头，“或许有时候确实有些合作，但也就是一笔买卖，做完就两不相欠，我们不会一直依附着什么势力，一来对双方来说风险太大，二来，”他笑了一下，“知道的太多，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会心地笑了一下。
“你说合作？和谁合作？合作什么？”
“和很多人都有，我只能说是些S市的老牌势力，但其他不方便说了。见谅。”
“没事，我懂。”估计是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来了，我便放弃。说到底他是王一的人，问的太紧反而惹人生疑。
琐碎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事，走到停车场后，我们都闭口不言，沉默着一直走到车边。
许岩替我拉开后座的车门，待我坐好，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开车吧。”许岩对前排司机说道。
我好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和开车的人在后视镜里对上的眼，我一愣，好巧不巧，居然又是李厉那小子。
也是，他本来就是许岩的人。
上次和秦厦那事他就有掺和，若是张助理来的不及时，我们四个人可就被欺负惨了。
我懒得理他，索性当做没看见他。
李厉也是如此，仅仅是一个对眼，流露出瞬间的错愕后，就错开视线，专心开车去了。
许岩暗暗打量我们两个，却没说话。
………………
“就送到这里了，许兄也早些回去吧。”下了车，我同他道别。
我和他站在路边，李厉开着车掉头，在街对面等着。
正说着呢，忽然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叮叮当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有人给我打电话来。
还有话想和许岩聊聊，我便和他打个招呼，让他等我一下，接着走到一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我瞬间在夜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背脊仿佛爬满了细小的蚊虫，一刹那脑袋里都空白了，只剩下手里的手机响动着。
来电显示上明明白白写着“洛丽塔”三个字。
居然是杜小洛打来的。
恍然回神，趁她还没有后悔挂断，我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接通手机，放到耳边。
“喂，小洛？”
我居然清楚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如此颤抖与没有底气，就连捏着手机的那只手都抖个不停，这样难以呼吸的感觉似乎只在五年前有过一次……
但电话那边没有声音，无人答话，只是一片寂静。
真要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声音，因为我可以清楚听到杜小洛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沉闷而又焦灼。
“你，还好吗……”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向她赔罪道歉，“上次真的对不起……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依旧得到没有回答，仿佛电话那头根本没有人在一样。
可是我却知道，此刻，杜小洛正握着手机，在夜深人静的屋子里，屈着双腿坐在床上，神情孤独又落寞的，静静地听我说话。
杜小洛越是如此，我的心情越是犹如深坠谷底，一寸寸的煎熬着。
“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我问她。
当我问出这句话后，那边终于有了反应——听筒里传来“嘟”的一声——她果决地挂断了电话。就像她当初和我切断一切关系那样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我握着手机，怔了好久。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这通电话就像是一个信号，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杜小洛对于分别并不是真的无所谓，她也许非常需要我。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给她。
我想了又想，鼓起勇气，重新回拨了那个好多天都没有再碰过号码。
对方拒接。
我站在深夜的路边，任由凉风吹着，失魂落魄。
“兄弟，怎么了？”许岩见状不对，走过来，悉心问候。
我摇摇头，苦笑， “没什么，剩下的事有机会再说吧，走了。”说完，转身背对着他，摆摆手，离去。
身后，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许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