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话赶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既然他们对我不客气，我也懒得兜圈子，索性来个直接点的。
酒桌上谈事就有这好处，平日里有些不能说的话也能调侃着问出来，反正最后也能归咎在醉话上，不怕他们翻脸。
再者，既然王一找我来，又知道我和市长的关系，则必然是为示好，亦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就没有同我翻脸的理由。
我是这么想的，没想到王一这厮反应奇大，直接吓得摔了杯子。
清脆的破碎声弄得我心里跟着一慌，心说莫不是摔杯为号，打算做了我？
可看王一的脸色却不像是如此，他眼里闪过一瞬的诧异与慌乱，显然杯子从手里滑落真的是无心之失。
此时的局面倒有些像是曹孟德和刘玄德煮酒论英雄时刘备掉筷子的场面。只是现在却是曹操被刘备吓得掉了筷子。
对面，宇文洪面色铁青，眼神记恨、目光闪躲，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质询着看向王一。王一低头沉默，没说话。
因为我尖锐锋利的提问，以及王一骤然摔杯，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降温，无人敢开口，包括张助理暗中看我的神情也透露出不解，不知道我这时候抛出关键性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是王一身边的人，习惯了揣摩上意，自然谨小慎微，我能理解。但我和王一算是哥们，没有太多顾忌，插科打诨也不需考虑长远。
然而事实总有意料之外，我也不能未卜先知，这杯子摔得我和王一同时都怔住了，这恐怕是我们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此刻，感受到饭局上的剑拔弩张，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佯装淡然喝了口啤酒，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
身旁，王一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却没开口。
不琢磨好下一句，恐怕得直接翻脸，其实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局面，必须完全谨慎才是。
不如还是拿酒醉的借口糊弄过去吧……怕就怕王一手下这些人不买账啊，尤其是秦厦，只怕是会落井下石。这家伙现在已经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了。
但不说话不行啊，这样一直沉默下去问题更严重，时间有限，也容不得细想了。
硬着头皮，刚想开口，却忽而听到旁边的王一笑言：“哎呀，你们看我，酒量真不行，才喝了几瓶就有点上头了，还把杯子给摔了，真是。”
我怔了怔，同时松了口气。王一到底还是不想直接把关系弄僵。
许岩忙衬和笑道：“岁岁平安嘛，好兆头。”说完，起身出去拿扫帚。
秦厦沉着脸，低低骂了声“马屁精”，声音不大，但在包厢里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思各不相同。
我只想着幸好前一段就此揭过了，否则真不好下台。
“城子，看你这脸红的，我看你也有点醉咯。”王一转头看向我，眼眸深邃，如此爽朗笑说。
我本来就是这样，沾酒就脸红发烫的体质，酒量倒是还行，上次陪柳文彦喝了那么多伏特加烧酒也还勉强挺得住，啤酒自然喝不醉。
王一这个混道上的就更是如此了。
但他这话并不如表面那么单纯，我愣了一会儿，方才明白他的意思。
“嘶——”我扶着额头，闭眼，面露苦色，自嘲道：“哎，还是一哥看得透彻，我不好扫了大家幸，才强撑着，小弟确实不胜酒力，几杯下去感觉头上晕晕的。”
“我还不知道你！”
王一拍我肩，大笑。
对面，秦厦轻轻一笑，“哦？看不出来苏兄酒量这么差，才喝几瓶就晕了？我怎么觉得你清醒的很啊？”
我嘴角带笑，没回话。
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秦厦揣摩老大心思的火候还差点，为了和我作对也是豁出去了。
王一瞥眼冷冷瞧他，秦厦这才悻悻住嘴，低头吃菜。
“一哥，这楼上有房间，我去和老板借房间，不要您和苏兄先休息一会儿吧？”张助理提议道。
王一眯眼靠着椅背，点点头。
作为王一的副手，张助理立刻起身，有条有理地处理起琐碎事。
这对于他这样一直跟着孙大少身边鞍前马后的人来说，安排管家事务，再简单不过，家常便饭而已。
不一会儿，张助理拿着钥匙回来，许岩拿着扫帚也回来了。
“你们继续，我和城子去休息一会儿。”王一撂下话，拍拍许岩的肩膀表示赞许，和我上了楼。
…………
“啊，舒服！”我大喇喇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由得呻吟起来。
没想到这家饭店还有间不错的客房，布置和环境都挺好，像是宾馆的感觉。大床也软绵绵的，我喜欢席梦思的感觉，躺在上面让人颇有睡意。
王一麻利从抽屉里翻出烟来，丢给我一支。我还给他。
“我不抽烟。”
他一怔，笑着把烟收起来，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啊。”
“两年多了，谁又不会变呢？”我仰躺，看着天花板，轻笑，“只是没有你变得多，你才会有这种感想。”
“可能是吧。”他倒没否认，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神情默默惆怅。
一时间，两人无话。
“一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话你就说吧。”纵然床垫够舒服，可还有正事要做，我坐起身来，看着他。
王一没说话，一直抽完了那支烟，才转而看向我，表情严肃。
“城子，老实说，你今晚做的有些过了。”
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我回道：“哪儿的话，我那是就事论事嘛，宇文洪那家伙太嚣张，忍不住想呛他。”
“呛他？”王一轻笑，“我看你小子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一哥你这话可就折杀我了，哪能啊。”我急忙喊冤。
“得了吧，就你我还不知道？”他笑，“一肚子坏水，还跟我绕弯弯呢。”
我也跟着他笑。
一边笑着一边心说，就你们这帮人还好意思说别人一肚子坏水？
在做坏事这方面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