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安捂着半边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颜欢冷冷站在那，凛然不可侵犯。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可脸上的神情却愈发严肃与凝重。
她不再对这个女人客气，不再选择退让。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她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即使这个女人是程漠北的心头好，又如何？
程漠北也被她这一巴掌惊的，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呆呆的看着颜欢，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其实她做的对，如果隐忍换不来和平，换不来尊严，那么反击是对自己最有力的保护。
况且错本就在裴安安身上。
可是他心里难受的很，看着裴安安那顷刻间肿起来的半边脸，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今天竟挨了人一巴掌，他有些怨恨颜欢。
颜欢直直的瞪着裴安安。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连周围路过的看热闹的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大家都静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裴安安更是步步后退。
天知道她另一边脸会不会再挨上一巴掌。
颜欢冷笑一声，抿抿嘴唇，上面还留有刚才的栗子小蛋糕和牛奶的味道。
她的心在那一刻，狠狠一疼。
“裴安安，有些话……我想我还是跟你说清楚的好。”她声音不大，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掷地有声。
她指着这个女人，澄净若水的双眸里爆发出短暂的恨意。
“第一，我和程漠北虽然签了离婚协议，但还没有办离婚手续。从法律上讲，我们现在还是夫妻。所以你刚才说我的那句人要脸树要皮，我现在转送给你！因为你才是我和程漠北之间的第三者！”
“第二，我爸爸还在急诊室里抢救，你却在这里大吵大闹说些不恭不敬的话。裴安安，这里是医院，如果因为你的吵闹影响到医生，而导致我爸爸出现了什么问题……这笔帐，我颜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跟你算到底！”
“第三，”她把裴安安逼到墙角，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女人，竟要屈膝仰视她，“裴小姐是裴家千金，念书多有学问，有些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就不止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呵，我就替令尊令堂好好管教管教你！”
“最后……从我眼前消失，现在立刻马上！”
裴安安倚在墙边，手还是不肯从那半边脸上放下来，眼泪流的弄污了精致的眼妆，眼神中写满了愤怒，却由于对颜欢的惧怕，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过了好一阵子，她似乎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程漠北。
“漠北！”她歇斯底里的大叫，眼泪一下子决了堤。与冷静漠然的颜欢相比，她更像个和人吵架吵输了的市井泼妇。
“漠北，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欺负吗！”她摇着他的手臂嘶喊，“你去给我报仇啊！你也去打她一巴掌……去啊！”
颜欢的目光掠过程漠北的脸。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明显的站在对立的位置。
三年来他们无数次的对立，可中间都没有第三者在场，她和程漠北也能斗的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今天他们中间多了一个裴安安，程漠北却显得左右为难了。
看到裴安安受气，他心里掠过刹那的疼痛，然而不知为何，看到颜欢那张倔强的脸，眼角眉梢中那不为人察觉的苦涩，偷偷红了的眼眶……他对她，再也怨恨不起来。
裴安安一直不停的摇着他的手臂。
颜欢苦笑一下，她看到他的手微微抬起又迅速落下，看到他的手掌蜷起又张开，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进退两难的尴尬。
她冷静下来想，就算程漠北真的给她一巴掌，她也没什么好抱怨。
她打了他的心上人，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轻易原谅她？
然而程漠北最终只是轻轻走到她跟前，深深凝视着她的脸，舒展一下眉间凝起的愁，对她一本正经的说，“颜欢……你怎么能打人呢？”
颜欢愣住，随机身子一躬，捂着嘴，强忍下去那股涌起来的笑意。
你怎么能打人呢？
这句话似曾相识。
很多年前在看守所，他把她保释出来，见了她也是这副样子，深深凝望，一脸愁容，一声叹息，“颜欢，你怎么能骗人呢？”
她强词夺理自己那不算骗，他严肃的告诉她，做仿冒品就是在骗消费者。
然后一路上，给她不停的上道德教育课。
好像大话西游里那个碎碎念的唐僧。
颜欢的心头感到一阵温暖，原来他还是喜欢这样一本正经的搞笑。
至少在她眼里，他就是在搞笑。
即使她打了他爱的女人，他还是很君子风度的，没有如裴安安所要求的那样“打回来”。
“好了好了，我不对。”颜欢背过身去，“我不该打人……程老师别再教育我了，你那教育人的功夫我算是领教过了！”
“颜欢，我是认真说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
“你……你给安安道个歉吧……”他说这话底气不足，后面声音几乎没有了。
颜欢背着身，脸上的笑容凝固。
道歉？她还没要求裴安安的道歉，他竟然替他心上人要求她道歉了？
男人一旦被爱情冲昏头脑，果然也智商堪忧。
她这样想着，心头涌过一阵酸酸的滋味，伴随着点点痛楚在全身蔓延。
原来，她可以直面裴安安的蛮横无理，却无法接受自己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堂而皇之的袒护。
而裴安安对这种结果似乎很不满。
“漠北？”她上前拽着他的胳膊，“你就这样处理吗？”
“安安……”
“我是被她打了，被她打了，你没看到吗！”
程漠北刚想解释，急诊室的灯突然灭掉。
颜欢把所有的事都抛却脑后，一个箭步冲过去，“医生，我爸爸怎么样？”
医生的口罩帽子都被汗水浸透，虽然极其疲惫，但还是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笑。
“脱离危险，可以转入病房了。”
颜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跳起脚来欢呼雀跃。
“没事了，没事了！”她激动的转过身，发现程漠北也在同样激动的看着她，“我爸没事了，漠北！”
她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沉浸在父亲脱离危险的喜悦中。
她不知握住了谁的手，不知自己怎么腾空而起还在空中转了几圈……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和程漠北抱在一起。
他揽着她的腰，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两人以欢欣庆祝的姿态，释放了这一整夜在急诊室门外所承受的所有压力。
随后，她急忙尴尬的挣脱了他，他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裴安安，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