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吧，裴翊！”
一直默不作声的程漠棠突然开口，她站起来，看着裴翊的目光中，有些复杂的难以言说的东西。“你说够了吧？还要再继续说下去吗？”
颜欢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徘徊，他们一样的眉头紧锁，一样的欲言又止。
“裴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程漠棠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能兑现你的承诺。”
裴翊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僵住，颜欢感到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可她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下意识的看看程漠棠，程漠棠冲她轻轻摇头，立即拉起她朝门外走。
“颜欢……”裴翊拦在她们前方，此时他已顾不上这是在公共场合，也顾不得什么承诺的兑现。他深深望了颜欢一眼，眼前依稀浮现当年那个被他扔在人群中无助哭喊的小女婴。
最后一眼，再看她最后一眼……他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我们不再有血缘，不再有亲情，就算程漠北对你不好了，我也不能像别人家的哥哥那样帮你出头……
因为我早就在你和裴安安之间做出了选择。
颜欢，对不起。
“你还想干什么？”程漠棠把颜欢挡在身后，“这顿饭你也请了，感谢的话你也说完了，现在我们该回家了。颜欢怀着孕，不能太劳累。”
裴翊点点头，身子微微一侧，眉间浮现浅浅的哀伤。
不知怎的，颜欢心口有种被大石头堵住的感觉。
不过她本来也不想跟他再有交集了……既是为了自己，也是因为程家。猛然间过去与这个男人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心头，可她也不应该再有什么理由和他见面。
她和程漠棠一步步朝外走，尽管背着身，她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后。她心里没来由的微微酸楚。
她问自己，这种感情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她的心背叛了程漠北，已经偏向裴翊这边了吗？
不，怎么可能。
她自己也笑起来，对裴翊，她的感觉很特殊，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决定永远不再跟他有交集的那一刻，她心底泛起的酸楚，更像是要割舍下一个老朋友的那种淡淡的感伤。
“颜欢！”她没走出去几步，裴翊却在后面叫住了她。
她回身，见他慢慢踱步过来。他低着头，神情飘忽，像是在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
“颜欢……”他说，“能不能……让我拥抱你一下？”
什么？
颜欢睁大眼睛，这个要求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裴翊，你不要得寸进尺了！”程漠棠显得有些愤怒，看看颜欢，又上前一步在裴翊耳边低声警告，“是你不想把事情公开的，我也答应了……可如果你放不下，我不介意你把事情闹大，让真相大白，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裴翊咽了咽口水，怔了半晌，露出礼貌而尴尬的微笑。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适。”他说，“不拥抱也可以，那我们……我们握握手，这总不过分吧？”
颜欢狐疑的看向他，她不明白这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眼眸里，究竟从何时起，掩藏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猜不透，也不想费这份心思。程漠棠在一边用眼神制止，而裴翊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好吧……”她也伸出手，轻笑道，“我觉得这也算符合社交礼仪，那就希望我们从此以后真的做到互不打扰。”
裴翊的心微微一疼，小心的握住她四根纤纤玉指。
他的动作不敢太大，生怕有冒犯之处，也告诫自己要尽量压抑情绪，不要表现的太过悲伤或欢喜。
然而在触到她指尖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在不自觉的颤抖。
二十几年前，当妹妹降临在这世界上第一天时，他是否也在摇篮旁轻轻拉住这个小女孩柔软的手指？
“谢谢你，颜欢……”他轻声说，“对不起，颜欢……”
此时却忽然有一个人影闪过，强行横在他俩中间，用力握住颜欢的手，把他俩分开。
程漠北把颜欢护在身后，冷冷看着裴翊，双眼盛满怒气。公众场合他不便发作，只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集中在眼眸，捏着颜欢的手，不禁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直到颜欢疼的轻叫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生怕弄伤了她，然而看着她的表情，却又带了几分误解和委屈。
颜欢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心急着想跟他解释，可他却只冷冷看了所有人一眼，一言不发的就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
一路无言，直到回了家，程漠北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徐阿姨往他们房间里送糕点，也觉得屋子里气氛不对，僵冷的不同寻常，便悄悄问颜欢是怎么回事。颜欢如实说了，话语间对程漠北也有几分责怪，自己只不过是跟人出去吃顿饭而已，他至于这么怒火冲天的吗？心胸未免也太小了些！
徐阿姨不禁笑起来，“少奶奶，你可不能怪我们少爷误会你。”
“为什么？”
“我刚刚听你说的那个地方，是山上那家私人会所吧？”
颜欢点头称是。
徐阿姨笑道，“听说那个地方有裴家入股，裴家大少爷只有在宴请重要客人时才会去那里。就连我们少爷，他都没请过呢！”
颜欢一怔……那个宴请重要客人的地方，连程漠北都没去过……可见被裴翊邀请的宾客有多重要。可为什么，他竟然把她也带到那里去了？难道在裴翊心里，她竟然抵得上那些贵客？
“所以啊，少奶奶也别怪少爷吃醋。”徐阿姨继续劝道，“少爷不是无缘无故生气的，如果换成你是他，自己老婆被另一个男人当成座上客邀请去一个私人会所，你会怎么想？”
颜欢抿抿唇，站在门外又向里看一眼，程漠北和衣躺在床上，连手机都懒得玩，闭着眼睛装睡。她悄声走过去，手指轻轻在他胳膊上点两下，他不但不翻过身来，反而不耐烦的挥挥手。
颜欢又好气又好笑，他吃起醋来像个幼稚的小男孩。
她索性也上床，紧挨着他躺下，从身后抱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