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北一怔。
秦子涛的目光太过尖锐，像一根磨得尖细的针，挑破他所有的心事，让他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确实如秦子涛所说，一切为了颜欢。
在刚才助理宣读决赛规则的时候，他心里就在打小鼓，这会不会有点太苛刻？会不会对颜欢不利？能不能做一下改动，让规则的难度值看起来不变，实际上却是最适合颜欢的？
“我想帮她完成她一直想做的事情。”程漠北声音低沉，如实说道。
秦子涛没有说话，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程漠北似乎能听到他微微的叹气声，听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是第一次，他跟秦子涛能独处这么长时间，还是和平共处。
“你很喜欢颜欢吗？”秦子涛问。
目光中没有敌意，不再锋利，只有淡淡的、却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关心。
程漠北笃定的点点头。“她是我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秦子涛顿了顿，轻笑道，“你虽然姓程，可你跟程家的人不一样，你很重感情……听说你母亲出自名门，但是家族里的人对人都很好，很有人情味。我想你和你妹妹，可能都随你们母亲吧！”
程漠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喜欢跟秦子涛打交道的原因便在此，这个男人在他面前，似乎有种天生的优越感，他一口一个程家，好像渊源很深，能看穿他的一切，而他，却完全掌握不了这人的半点信息。
秦子涛不过比他大十岁而已，他的身份会是什么？
父亲的私生子？按年计算，不太可能。
秦家和程家有不可调和的家仇？也不太像，如果有，父母应该会了解实情，可看起来，他们跟他一样蒙在鼓里。
“能不能不要再打哑谜了，”程漠北对这种谈话方式极其反感，“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弄清我是什么人之前，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公司里首席设计师的问题吧。”
秦子涛翘翘嘴角，站起身来。
“程漠北，”在他离开前，又回头对他说道，“想帮颜欢的话，你就要站在她的角度去为她想。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根本不会太在意这个比赛结果，不会在意首席设计师究竟是谁，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展示才华的平台，要的是一个提升的机会，这才算完成她的梦想。”
“我知道你很宠她，你巴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秦子涛走过去，拍拍程漠北的肩膀。
他的眼神豁达释然，像在看一个为情所困的晚辈。
“你想帮她完成她的所有心愿，可你也要为她想想，以她的性格，还有那段过去不太美好的经历，她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你的安排？”
程漠北怔怔看着他，许久，心中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来，又压下去，思维渐渐变的理智清晰，对秦子涛的敌意，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突然轻笑一声，带着点释怀和自嘲。
“她接不接受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程漠北说，“秦子涛，你消息这么灵通，应该知道，我和颜欢现在正闹离婚呢。”
“因为我？”
“因为你！”
“那天真的是个误会。”秦子涛笑道，“我的腰受了伤不方便，颜欢出去一趟，想给我买点外卖回来，可一回来，她就问我有没有酒。我多问两句，她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程漠北，我发誓，我那天绝对没碰她！”
“你倒是敢碰！”程漠北咬牙切齿，可眼中对秦子涛的恨意却不再那么明显，倒带着些戏谑的神色。
秦子涛看他这样子，有意逗他，“那如果你们这次真离婚了……”
“不可能！”程漠北打断他的话，双眼圆瞪，“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我告诉你，颜欢是我的，我永远都不会跟她离婚，你也别想打她的主意了！”
秦子涛看着他严肃而警觉的样子，鼻孔微张，喘着粗气，像是中古世纪为爱决斗的骑士……他感到欣慰，又有点失落，颜欢有程漠北的守护，他理应放弃，而心里却还有小小的不甘。
就像一贯果决的程漠北，为了一个小小的比赛而心神不宁——一贯不碰感情的他，现在竟为了感情，把自己逼上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砰——”突然有人重重推开会议室的门。
程漠北和秦子涛同时一惊，转头看过去，只见Lisa神色慌张的闯进来。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程总，程总！”Lisa上气不接下气，“程太太她……她昏倒在茶水间里！”
……
“程太太，程太太！”
颜欢朦朦胧胧中听到一阵嘈杂。
她觉得眼皮沉沉的，身上没有力气，可是猛的灌进口鼻的新鲜空气，让她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剧烈的咳嗽起来，脖子那里始终像有一根绳子缠绕着，她慌张的又抓又挠，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生死边缘。
“程太太，你冷静一下！”周围的声音越来越乱，人似乎越围越多，还有人按住她的手脚，迫使她清醒过来。
颜欢对别人触碰她的身体，有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别……别过来！不要！”她猛地站起来，双腿发软，一下子站不稳跌倒在地。
“程太太，你怎么了？”
周围围了几个人，好像都是公司的同事……颜欢搓搓眼睛，定定神，目光在人群中转了几转，没有找到裴翊和裴安安的身影。
她一个劲儿的发愣，有人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她坐在凳子上，刚才那场噩梦还清晰的映现在脑海。
裴翊狰狞邪恶的目光还在眼前晃，耳边似乎还有呜呜呼啸的风声。
难道她没死吗？
她冷静下来，打量四周。还是那个茶水间，还是同样的陈设，一切井然有序。
再看看自己，衣衫整齐，头发也没乱，还是早晨梳的那个马尾辫。
可她渐渐理清思绪，很多小细节从脑海中蹦出来。刚才裴翊要把她从窗口推下去的时候，她胸口的扣子是崩开的，她的头发也散乱了，随风拍打在她脸上，拍的很痛。
“程太太，不能这样睡在茶水间的！”一位清洁阿姨对她笑道。
她是最先发现颜欢的。
“睡在这里？”颜欢纳闷，“我……我睡在这里？”
“是啊！”清洁阿姨坐到桌子对面，头歪在桌子上，学给她看，“你当时就是这么趴在桌子上的，睡着了。程太太，你这样什么都不垫就趴桌子上睡，时间久了对颈椎可不好！而且茶水间不是睡觉的地方，你看，窗子还开着呢，受凉了可怎么办！”
颜欢看看，冷风嗖嗖从窗外吹进来，清楚的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绝对不是梦魇。
她浑身战栗，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
身边几个同事关切的询问着她的情况，她除了应付的笑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被裴翊扼住喉咙，失去知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一阵头痛。
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所有人纷纷退到两侧，陆续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