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虔诚的老外,应有尽有,剩下的时间就是旅游。他周游了列国,看过了名山大岳,都感索然无味。来到了九鲤湖,眼界大开,深深赞叹:“天下的山水都是民间之水,唯有九鲤湖的山是蓬莱岛的山,水是瑶池里的水。天下的瀑布都是一漈两漈不稀罕,水流不过马尾巴长,害怕遇干旱,鼻涕都不弹。唯有九鲤湖的九漈瀑布各长擅胜,纵横交错又集中壮观。上可以接银河,下可以通溪流,流淌千秋。”
虔诚的海外信男饱览了九鲤湖风光,就去见证神签的灵验。不幸抽到了一枝下下的签,心中疑惑,我一生吉星关照,宏图大展。灾难永远与我无缘,人们都说我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得到了所有。我铁甲金身,什么大祸敢附身?九仙呀,九仙这一次要让你们失灵了。
抽签之后,大家都要经过释签。他拿着签枝随大流,将签枝呈给师傅。绝坏的签在九鲤湖少出现,解签师傅对好签都是大声宣扬,既是宣扬施主的福泽,也是宣扬九仙的功德。今天遇到了下下签,他有些蔫,压低声调,迟迟才照本宣科:
哑巴得梦人紧张,瞎子穿针眼茫然。
东海明珠难穿过,西山绝粮虎兄伤。
飞蛾别过火焰山,旱鸭切莫游水塘。
危机重重血茫茫,凤凰涅槃也受伤。
解签师傅读签之后,认真地打量了施主一番。看眼前大富大贵的老外,什么也与灾难沾不到边,可就是抽了下下签。他不敢破坏游客的游兴,不敢像平时那样滔滔不绝地解签,但是神灵是不能亵渎的,只能以诗解诗:“姓毛延寿不寻常,迫害美女命不堪。昭君和婚到外邦,苍天怜爱泪潺潺。红颜薄命志不凡,不愿他乡喂豺狼。万寿桥上投河死,尸体飘飘回长安。”
老外虽然汉语不精通,但他能听懂死呀伤呀,那一定是映衬他抽的下下签。抽签和解签都是下下签,他不是很迷信,心里也微微打了一个结。神签灵验,他就遭劫。灵签不灵,我不就破坏了神灵的威名。
好奇是每一个游客的心理,看见了祈梦阁,他心想,我何不进去祈梦对照签枝,若梦与签相反,那什么都不算。若梦与签枝相符,那他就得提防,厄运伴途中。住进祈梦室,他觉得很好玩,深深吸一口花香,连头发都觉得豪爽。看似硬竹榻,为什么躺着就像自己家中高档的床铺弹性而柔软。好像这床铺是为他特制,那是一种怎样的吸引力又说不出。这样舒服的美感,要好好享受。他好舍不得闭眼,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让神灵给引上了绝妙的幻境中。
神灵也是投其所好,他喜欢钓鱼,梦中鱼杆也不离手。坐在钓鱼台上,仿佛是在陌生的大海上,海静悄悄的,海风冷飕飕的,阴气很重,感觉有许多的恐龙在爬动,心想移动却坐着不动。
他是钓鱼能手,鱼儿最喜欢他的鱼钩。今天连钓鱼钩都反常,钓了半天鱼儿都不上钩。天色已晚,忽有一条大船飘过,偌大的轮船空空如也,只载着明月归。空船载明月,完!意识到大祸临头,想速速收杆回去。这时候,鱼杆有动静。他又舍不得收网,等待钓到大鱼,不负半天的苦行僧坐禅。鱼儿羡慕有心人,不远百米游到他的鱼竿旁,转悠了一会儿,觉得美食可餐,毫不犹豫咬住了诱饵。大鱼上钩,一高兴就把危机忘得一干二净。
哇,好重好重,他钓多了鱼,手感都能称出重量,起码有十多斤,鱼竿都被压弯了腰。鱼儿与众不同,他感到无名的慌恐。大鱼离开了水面,乱蹦乱动将身上的水溅满天。鱼太大钓鱼线太细,还没等放下捅,线条就被坠断。如此不详的状况,还是第一次相逢。
鱼儿摔下满地翻,翻得皮开肉绽血流红,肚子自动开了窟窿,挣扎两下就不能动。死鱼不仅不好吃,而且还是不详物。好大的鱼儿,一家子可以吃一天。欲扔不忍,捡起来一看,死鱼还满腹文章,肚子里夹着一张血色的纸张,他掏出纸张认真一看,又是一首不详的诗:
鬼门关上刮阴风,铁船航海恶浪滚。
鱼漂河滩遭火焚,虎下高山大炮轰。
太岁年头万事空,鸿鹤有翅难过峦。
狂风暴雨落花红,蜀道重重是难关。
空船、线断、死鱼、烂诗这么多倒霉的事件联系起来,这首诗不用解释就是厄运。死鱼仿佛变成了人类,是他吊死了人,鬼魂肯定不会对他放生。天意让他钓到了不详物,刚才在仙人阁抽的下下签就在此应验。灾祸一降临,就会脚不停,一丝后怕的阴风掠过了他的心。
忽有钓鱼者来临,看到了死鱼,看到了签句,看出了他的坏心情。无偿地禀明:“九鲤湖的九仙生前救活了无数的死人,他们乘鲤升天后,还不忘世人,托梦能治病,托梦能救人,神灵和当年的活体差不多。他们能将死运改活运,奇迹只在一梦一签里。你脚一踩进山,就在九鲤湖挂上号,一旦落难天涯海角他们都会跑去救人,这就是正神。你不妨再去抽一签,为运途做补救措施,他们定会保佑你逢凶化吉。”
“多谢指点迷津。”老外对素不相识的好心人点头示意,犹有落水的人见到了一块木板,哪怕这块木板是朽木,都会去依赖。
他重返神台,跪在九仙的神像面前叩拜:“九仙,我来补签,请你们见谅。你们是神的化身,签枝肯定是真。弟子求签、祈梦都是死字当头,海外人若死在中原,对中原的佛教也有影响。我可不想客死他乡,有灵有信的何九仙,保我平安回家乡,我定重修你们的仙人阁献上万钱。请神灵以签明示,生死都让我明白,便于做好准备。
他边祈祷,边拜签,六十根竹签在竹罐里咚咚响,跳动着它们的灵气,选择着哪一枝是属于信主。签枝徐徐落在他的脚下,不再是恐怖、吓人的诗句,生的希望一字一字刻印在竹片的签枝上:
请君切莫多烦恼,古木逢春会见好。
虽然狂风恶浪搞,有神护卫到宝岛。
信男虔诚得仙保,幸运节节是打糕。
大难不死后福包,财源滚滚犹雨倒。
这次解签师傅不再是愁眉不展,眉开眼笑地告诉他:“施主你财大气粗,一生布施。善因结善果,厄运会跳河。你的爱心感动九仙,他们显灵来护驾,会保佑你遇难呈祥,好梦能圆,恶梦去凶,虽有大劫,但很快就了结。”
解梦师傅指点迷津,他心里头的一块石头落地。人也从床铺上滚下地,一梦摔醒,不知吉凶如何。梦中有梦,不知哪一枝签是他的未来?按顺序排列,好梦是在后面,即使有死险,也会旭日重见。
他故作豁达,一签一梦就定生死,又何必一生奋斗辛苦。梦不过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结晶,梦不过就是人生的寄托和愿望而已,梦不过就是文学家创作的材料,何必忧心忡忡。游山玩水的梦寐以求写一部游记。九仙托梦让我写进游记,那也是一段有趣的文笔。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九鲤湖,游过了江南的蓬莱仙境,地球上哪里还有好景观,哪里还有好玩的地方?于是结束了观光。
回国的路途不短,一路上他回味无穷,不知不觉来到了港口。天色有变,人们都不敢乘船,他游玩的时间太长,归心如箭。就偏不看天色行事,重金包船过海。舵手不是见钱眼开,而是扭不过回家心切的客人,只好冒险出海。碰碰运气,或许能够避过风浪,划到岸。
船行海心海鸥滚,苍天压低乌云翻。
狂风阵阵刮航帆,浪潮滔滔做指控。
自然不知为何烦,威胁舵手前进船。
海难神仙早预算,灵签应验心头慌。
海风就像发怒的小孩越刮越大,飘扬的船帆告诉老外毁灭性大灾临,九仙真的显灵。签灵他就没命,他体在颤心发惊。
风向正面,逆风行舟十分困难。船帆拼命地摇曳着,在与海风做顽强的斗争,海浪疯狂地向船只咆哮,船至海心进退两难。
海难刚刚开端,紧接着天空裂开了,闪电如同利剑凶残地把海空劈成两个部分。那强烈的白光犹如发狂的山兽,以直径的路线向船家和船客猛逼,势要将船连同人吞没而后快。雷电交鸣迸发出白炽的火光,天是苍白的,海是苍白的。雷猖狂地叫着,停留在翻海的上空。人不被海水吞没,也会被头顶的雷炸死。死已经没有悬念,老外心里只有一个字,悔,悔不听船家劝,害得人家陪我去见龙王。
“九仙呀,你真灵,签梦提醒我不信,我对不起神灵,活该受惩受惊。”死日可待,老外对九仙是五体投地的崇拜。自己的死能证明九仙的灵验,也算为中国的游览区做份贡献,为仙山的仙人做个宣扬。
雷公算是对好人有情有义,没有把他和舵手炸死,只把船帆炸断。暴雨紧追而来,痛打船只。狂风恶浪中,没有了船帆,船就是无头的苍蝇,寸步难行,任凭暴雨蹂躏。雨唱着吓人的丧歌,要埋没大海。生的希望很渺茫,想不到签句句句在应验,想不到自己就这样命葬大海。自己若能信神,就不会有今天的海里沉,他好恨自己不虔诚。
一个大浪掀起,倒在了船上,船受到了暴力,失去了平衡激烈地摇动。舵手是老江湖,他很注重船客的生命安全,与风浪抗衡大声地叫喊:“船一进水,很快就下沉,船客向我靠拢。”
暴风一个劲地刮着,暴雨一个劲地下着,海浪一个冲劲,就把船身淹没了,主客都被抛进海。暴风骤雨压弯了大海,海浪掀翻了天,茫茫大海就是一口大棺,眼看自己就要被大海吞没装进棺。舵手没有放下他不管,扔给他一块木板强当船。
高档的木块很有硬度,他紧紧地抱住救命的木板。海浪太大,剥夺了他的游泳能力。身浸沸腾的大海,脚难踏地,头顶雷霆万钧瓢泼大雨,身随木板漂流。大自然要收人,是无药可解。一个有为的生命对死亡必然产生恐惧,不知自己的浮尸会飘向何方,家人如何找到他的尸首?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要海葬,真是事与愿违。
他一生都是幸福的积分,是富贵的积分,是成功的积分,老天爷特意给他加点苦难的味精。对于圣人说,落难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让人能看破凡尘,修心养性,与世无争,笑对人生。可他是凡人,不希望大海沉,害怕给家人留下丧痛泪痕。
一个海浪就可以结束他的一生,死了也好,好为九仙的灵签做广告,好为自己的不虔诚谢罪。他大富大贵,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唯一买不到后悔药。龙王爷这样盛情邀请,不去是不行。若有下辈子,他决定要好好拜九仙,百拜百信不变更。
老天爷和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这场风暴不是天然,而是有意对能人考验。验出了真金,风停雨停,海浪回复了和蔼可亲,碧波轻轻,轻摸着两个落海的危命,给他们收惊,慰藉着他们的身心。
老外年轻时是个游泳能手,现在终于有一展游技的机会,和舵手双双对对奋力拼命地游到了一块小岛上。
海难里能逃生,舵手惊讶不已。审视着眼前这个挺有福相的中年人:“你是做大事的人,风浪一过就见太阳神。你是半仙,才会轻易逃生。我以海为生,遇见突发风暴,船客无一还生。”
“救命大恩容我一拜,我是鸟仙,我是仙的叛逆者。神仙告诉我会遇险,还让你一起去涉险。您老福大命大,我是托您的洪福,没有您的木板一水扶持,没有您的一路鼓励,我早就沉入海底去喂鱼。”
“君子都懂得感恩,我觉得你的恩人不是我而是神,是有巨神在护送你航程。你一定是贵人,才有神灵紧跟。”
经历了九死一生,九仙已经进入了他的心间:“你是看得见的神,看不见的神在九鲤湖。我到中国的江南九鲤湖祈梦,抽签。神仙未卜先知,首签先给的签文是‘铁船航海恶浪滚,鱼漂河滩遭火焚。’后又托梦‘虽然狂风恶浪搞,有神护卫到宝岛。’九里湖的签梦太灵,连你会护送我飘到这个小岛,签枝都事先为我写好。”
“这就对了,你是到了蓬莱岛沾了仙气才能活命,救你的人是九仙。你好幸运,能得九仙相救,落难也是美事。”
海难活命无从前,圣灵有情附竹签。
手沾神气如依天,落进死窟能脱险。
逢凶化吉祈梦殿,不枉江南拜真仙。
死里逃生阳光鲜,五体投地增信仰。
舵手对九仙十分的信仰,讲述了好多故事:“九鲤湖的九仙,家喻户晓。他们生扫除瘟疫,治病救人。升天后更神,谁家有险他们一知道就紧跟。航海时,我也曾屡屡海难,即将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的时候,老太婆求回九仙医的仙丹,一吞就回生。从此每次出海时,我都叫三声九仙,准保安全无事故,今天也是如此。”
“您风里浪里中吃饭真艰难,有了九仙的护航就平安。今天您是为我人财两伤,您的船只由我赔偿。”老外十分内疚。
云影倒海天空远,九朵白云特漂亮。舵手的眼睛被粘粘,意念他们是九仙乘云来救险,让他们重返人间,他倒头便拜。
经舵手一讲,老外看看白云果真像九仙的神像。真神在头顶,他即刻跪地就拜。云仙一拜一大身,整个天屏被占满。回忆祈梦的过程,庆幸自己的逃生,碧波荡漾都是神,他是拜天拜地拜江南,多少的话要对九仙谈。九仙亲临救薄命,仁爱之心感天动地。凡人有眼不识神仙们的灵签,真是抱憾终生。
老外回国之后,将大海历险记告诉家人,请来了雕塑家教他雕像,他亲手用纯金雕塑了九仙人。金光灿灿的九仙塑像栩栩如生,和九鲤殿中的雕像一模一样,人站左边仰望,金像的眼睛就向左转。人站在右边瞻仰,金像的眼睛就朝右转,仿如九仙进入了家门。
活灵活现的九仙金像安放在家园里特建的仙人阁间,一家人天天为九仙上香,年年向九仙颂诗编。从此他们心中只有九仙翁,全家把九仙当祖宗拜谢在晨昏。九仙的金像不负雕刻家的爱心愿望,灵验万分,夜夜托梦一家三更时分,天天指引着信男信女走向阳光。
海难信男学雕刻,刻就九仙大殿坐。
坐如大山镇汉国,国家繁荣靠神哥。
哥是天之娇子客,客到破船免灾祸。
祸见金光立即躲,躲凶避难命超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