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一直有些事,没有问你。”风逸尘沉默一会,开口道。
“什么事?”佟薇雨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
“当初你和陛下大战胜利,李承玄兵败身亡,你内心是什么感受?”风逸尘接着道。
“没有感受。”佟薇雨很明确的回答。
“你就不曾,因为欺骗他人而有过一丝的悔意?”风逸尘藏在袖子里的手蓦然握紧,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擦破皮,鲜血慢慢溢出。
“不曾。”佟薇雨淡淡道。
“你怎么这么无耻!”风逸尘失口骂道,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我那么相信你啊。
你为什么要骗我……
“无耻?”佟薇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风逸尘,语气略带着嘲讽,“若论无耻,我是第一,李承玄是第二。”
“风逸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李承玄的弟弟李承毅吗?你以为,你隐藏的有多高明吗?”
风逸尘心底一惊,紧张的看着佟薇雨。
“你实在天真,连你哥哥故意把你送到我面前,你都不知道。他原本是想通过你来打听情报,只是,他没想到,你如此较真,竟然是一个字也不肯说。”佟薇雨感慨着。
“你污蔑!我哥哥根本就不知道我要报答的人是谁!”风逸尘争辩道。
“他怎么不知道,他在那美人村附近布下许多精兵,来迷惑我,同时又让你去找东西,正巧遇上我,这样奇迹般的‘偶遇’,你不觉得,太假了吗?”佟薇雨分析着。
“你胡说!”风逸尘想也没想就道!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佟薇雨冷声道,“所以,谁都别说谁无耻,因为没资格。”
李承玄把这么个很傻很天真的人送到她这里当护卫,也真是煞费苦心,可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这个计唯一算漏的就是李承毅这个不确定因素。
他以为他自己是李承毅的兄长,就能让李承毅做出任何事,他忘记了,李承毅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大活人。
“呵呵……”风逸尘冷笑两声,“那么,你当着我们这些下属说的很多事,也都是在考验我们咯?”
“不是你们,而是你。你当初要是跟李承玄多说半个字,你就不会活到今天。”佟薇雨无情地道。
风逸尘被佟薇雨冰冷无情的话,冰冷无情的眼神,彻底伤到了,他所坚持的的东西,在他哥哥和佟薇雨眼里看来多么可笑,只有他自己当真,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我早就和李承玄说过,我和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可能有第三个选择。他不肯放手,我就不会放过他。你也别跟我谈情这个字,我佟薇雨的感情,是对所爱之人可以生死不顾,对不爱的人可以痛下杀手。”
爱情原本就没有口耳相传的那么美好,爱情很自私,自私到,我只对你好,其他人都是空气,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其他人伤你,我会让他血溅三尺。
风逸尘怔怔地看着佟薇雨,感觉自己之前从未将她看清过。
“你走吧,去哪都好。”佟薇雨冷冷瞟了风逸尘一眼,翻身跨上马背,策马疾驰而去。
“去哪都好……燕北之地没了……你让我去哪都好……”风逸尘仰天恸哭,心中似刀绞,喉咙似火烧。
今天精心谋划的谋杀,在她看来,就像是一出儿戏。
风逸尘苦笑一声,踉踉跄跄的走了,漫无目的,也不知,从今往后,何处为家……
佟薇雨去郾海城,必须要经过海城,城内如今一片荒凉,大街小巷连个人影都没有,当初林立的几个帮派,怕是也早就解散了。
“主人,我去打探。”雨淮先一步下马,对佟薇雨道。
雨淮当然没死,佟薇雨既然知道风逸尘的底细,不可能在他性情大变之后,不提醒身边的人。
雨淮的死,只是演了一场戏。
佟薇雨颔首,选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刚一坐下,就听到身后的房子里传来低低的对话声。
“敌国快要打进来了,唉,咱们为什么还不逃啊。”
“护法说,情况有变,朝廷派人来了,可能我们不必离开。”
“一个黄毛小子,怎么可能指挥的好千军,他别是来葬送人命的,造孽啊……”
“我们若是能像其他帮派那样走了,护法还不早让我们逃出去,怎么可能还守在这破城里。帮里有些东西有些年头了,搬搬移移,容易损毁,自然是,能不走就不走了。”
“今日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咱们别念念叨叨了,出去找东西吃吧。”
说罢,两个人小心的拉开门,偷偷摸摸的从破败的屋子里挤身出来,然后左顾右盼的鬼祟离开。
佟薇雨从房梁上翻下来,盯着那俩人之前待过的屋子。
这俩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屋子里说不定另有玄机。
佟薇雨在屋外给雨淮留了暗语,在屋子里摸索一番,终于让她找到了密道。
她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海关战役,却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声音再提醒她,必须要进密道去一探究竟。
最终佟薇雨还是选择下密道。
密道里不黑,点了许多火把,足够照亮前行的路,这对佟薇雨来说,好,也不好。
佟薇雨一面前行,一面仔细研究着这密道,看上去,这里修建有些年头了,这会是海城里哪个帮会的秘密窝点呢?
这地下迂回曲折,岔道也有不少,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佟薇雨忽然听到转角之后传来交谈的声音。
“护法在密室打坐,你等将做好的食物放在门口即可。”
“是。”
托盘接触地面的声音响起,很快那两人的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佟薇雨眉头一皱,这么不巧,正好是往她这边走来的。
在两人转过来,还没有看清佟薇雨的面貌时,佟薇雨两个手刀劈下,俩人软倒,佟薇雨拉着两人,拖远了些才放下。
佟薇雨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她正巧看见那个所谓的护法出来,她目光一凝,竟然很是面熟。
一袭黑衣,墨发未绾,弯腰时,如瀑布一般垂下。
佟薇雨忽的想起多年前,她海城坑人的那个夜晚,这个男人和鲸鲨帮、斧头帮的人一起来的,还和李承玄过过招,他当时看到自己的神色也是颇为怪异。
佟薇雨身形一动,已经到了黑衣男子面前,男子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佟薇雨给挤进了屋里,“砰”不大不小的一声,门关上了。
男子稳住身子,眼中怒火焚烧,正对佟薇雨出招,却生生停住了
“你这个……你……梦姨?”
男子最初很气愤,中间吃惊,最后是欣喜。
“梦姨!多年前在海城看见您,我还以为是错觉,时至今日,我才知,那日不是做梦,你,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做到的?”男子忽然脑抽一般,又惊又异地道。
“你有病吗?”佟薇雨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我确实有病啊,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活着也是日日煎熬,黎族的人从来没有逃脱过这个魔咒,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男子很是惊讶。
仿佛佟薇雨还活着,就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佟薇雨嘴角抽搐了一下,第一次见到这么乐于承认自己有病的人,可真是一朵奇葩。
“我不是什么梦姨。”
男子这句“梦姨”可把佟薇雨叫的毛骨悚然,听起来很是怪异,让人联想到另外一个同音词。
“你不是?你不是黎梦然?那你为何长得和她那么像,难道你是她女儿?”男子惊讶的猜测道。
哎呀!不会吧!
梦姨有孩子,没听长辈们提起过啊?
佟薇雨此刻真想竖起大拇指,赞叹一下这个男人无比大的脑洞,和神奇的联想能力,真是让人拍案叫绝,让他给猜对了。
“是。”佟薇雨爽快承认。
“啊!真的是!难怪这么像!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啧啧称奇。
当年梦姨风姿绰约,追她的人无数,他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梦姨最后去了哪里。
总之,他很久很久都没见过黎梦然了,那次在海城见到佟薇雨,还以为她是黎梦然,在心底直道不可能。
哪里想到,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我记得燕北那边也有黎族的人。”
难道黎族分裂了?
“是的,当初发生了一些事,整个族被迫分成两部分,很多年后再聚首,却谁也不肯再融合到一起了,于是便一直这么分着。”
分了那么多年,黎族资质老一些的全都死绝了,当初的情分越来越淡。
年轻一辈他们各自为王,领导着下面那么多人,潇洒惯了,忽然多年之后,要再合并,谁会同意?
“嗯”佟薇雨颔首,她寻了个地方坐下。
“那,你娘还在吗?”男子小心询问着。
“你觉得呢?”佟薇雨反问他。
男子无语。
我觉得的话肯定是已经驾鹤西去了,怎么可能还在呢?黎族世世代代,还没听说过,有人逃脱过暴毙而亡这个魔咒的。
“你的身体还好吗?”男子接着询问。
佟薇雨正想说你特么真的好烦的时候,男子的手下忽然来报。
“护法!不好了,外面有个黑衣男人杀进来,说是我们扣押了他的主人,如若不交人,他就大开杀戒!”
男子回头看着佟薇雨,用眼神询问——那是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