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兵部尚书指使官员替他盘剥百姓的事,您怎么交给苏兼默这个官场新手来做?”
曲清不明白,王爷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竟然交给了苏兼默。
苏兼默如今不过是礼部一个主事,才正六品。这正六品算他运气好,正好缺着,皇上念他救了王爷有功,才给的。
而那些地方官最低官位都从五品,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有闻景宸给的权利,他恐怕还是很忌惮那些官职比他高的官员吧?
“办不好,朝廷留着他干什么!”闻景宸手中马鞭又一下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吃痛,跑得更快,三个人在官道上疾驰,迅如风。
曲清懂了,这是考验。
难怪早早就从皇上那里把人要过来随行。
“您为何这么早赶着回去?”
八百里加急都没他们这速度快,今天下午王爷从吐血昏迷中醒过来,就命人备马,一直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这模样,好似回去晚点,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似的。
“因为——上当了!”
他端知耶律池暝来宜京有重要的事,会尽可能避免和佟薇雨发生冲突,却忽略了,最近一直默默无声的佟美玲,是他考虑不周,没能提醒佟薇雨,才让她被佟美玲陷害掉进那里。
宜京地底下是一个人的长眠之地,并且关着一只很凶猛的兽,他不清楚关的是什么,但他清楚关在下面的那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母妃跟他说过,当初为了抓那个东西,死伤无数。抓住后,国师让人在宜京地下深处挖空一大块地,笼子全是用千年玄铁做成的,而囚禁它,只为取它的血,保一个人容颜永存。
那个人……据说是国师死去的最爱的人……
“上什么当了!”曲清一惊,宜京果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佟美玲设计把薇雨弄到那个笼子里去了!”那个贱人,不该留着她的,如今来祸害他最在乎的人。
说到那个笼子时,曲风也是吃了一惊,王妃怎么会掉进那里……希望王爷回去还来得及给王妃收尸,别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对了,曲风,你给曲烟去信了吗?”
“去了。”
“现在,他已经不适合呆在那里了!”
……
佟文府上,凉亭里,一人坐在小石桌边独自饮酒。
“出来!”佟昱握在手中的酒杯啪的一下砸在石桌上没声音不大不小,传不远,也足够暗处的人听见。
“主……呃……”一个穿着夜行衣,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子沿着凉亭柱子滑下,她刚落地,佟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谁让你来的!”佟昱厉声问道,眸中森冷的目光,让女子娇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这是佟文家里,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女子虽被掐的脸色涨红,呼吸不畅,还是艰难地摇摇头,“瑾妃娘娘……要见您,她再三……造访,属下……实在……没有办法。”
瑾妃娘娘和主子的关系非常,她没那资格赶人,又劝不走瑾妃,只能来找佟昱。
“什么事?”佟昱松开手,转过身,手习惯交叠,食指抚摸拇指上微凉的绿色玉扳指。
“她给您写了那么多信,您都没收到吗?”女子深吸几口气,才有些奇怪地问道。
佟昱眉毛一挑,愁绪爬上他俊逸的侧脸。怎么没收到,瑾妃写的信差点把他埋了,“闻景宸的事是吗?她还真是操碎了心,不过晚了,那个字想必已经融进他的骨血了……”
世人只想着快乐,殊知,快乐和幸福同时也是痛苦的根源……它们从来都是相生的……
“明天去见她。”佟昱拿起酒壶,步伐微微踉跄的走远了。
女子望着佟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叹息一声,夫人的事,您已经尽力了,这么多年过去,您又何苦折磨自己,如今您还要搭上您唯一的侄儿,让他再走一回您的老路么?
次日午时
“国师,瑾妃娘娘来了。”衔月殿里,有侍卫来报。
国师端坐殿首,一张黑黝黝的面具,遮着他的脸,只露出一双,黝黑锐利的眸子,犹如苍天之眼,洞悉世事,一身黑袍加身,衬得他越发沉潋,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似乎较之前不同了。
不过,这么些年,国师时不时会稍稍有点变化,可能是闭关的缘故,他每次闭关后出来,总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细微的差距,不仔细感受,难以察觉。
瑾妃一进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国师声音冷淡,清凉如水。
国师冷淡的态度让瑾妃却是如坠冰窖,一想到闻景宸的事,她又心如火焚,“你是不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从与她阴阳两隔开始就疯了。”国师不怒反笑,毫不犹豫地承认。
“哥哥,他是你的亲侄子,你怎能这么对他,我们血脉相连啊!”
“我怎么他了?他不是好好的吗?”国师眸子暗了暗,轻抿地唇绷紧了些,扯成平直的一线。
“你敢发誓,你所谋之事与宸儿无关,若有半字虚假,黎梦然永远都醒不过来吗!”瑾妃一字一句道,“你将黎梦然置于地下,以血养护她的躯体,你在准备着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你杀多少人去促成那件事,我都不在意,但你不能动我的儿子!”瑾妃挺直了腰板,怒目直视国师。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国师与瑾妃对视,似乎一场没有喧嚣的战争在无形中拉开序幕。
半晌,国师轻笑一声,无言的对峙才得以解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有你护着他,我能害他什么?”
“佟薇雨不是吗?”瑾妃忽然很激动地道。
她的宸儿,她宁愿他从未遇见佟薇雨这个女人,她宁愿他带着病痛熬完短暂的一生,也不愿他有如今的巨大改变,因为佟薇雨这个女人,他以后……
“这账算的有点糊涂了吧,是皇上给他们赐婚的,从头至尾,我可没说过一句话。”国师笑了笑,不以为然。
“言少熙!你知道,我们除了不能预见自己的未来之外,也不能预见挚爱之人的未来,如果强行而为……你还把佟薇雨塞给他!你是故意的!”瑾妃食指指着国师,眸光冰凉。
“塞?缘分的事,谁能说得清,更何况,他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你难道就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好?”
“我自然是希望我儿子好的,但不是现在这种好!”瑾妃气的浑身发抖,“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是吗?”
“我从不这么认为,晓珊,我拭目以待。”
……
“滴答——滴答——”
潮湿阴暗的密牢内,血从半空滴落的声音不绝于耳。云英四肢被钉在身后的十字架,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来。她的衣服也有多处破损,皆是被刀割裂,破裂处均被染红,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
“那女的不会死了吧?”两个守卫抱着膀子,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面飞快地扫了一眼,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阴风窜过,他们怕得立即收回目光。
“上面说死不了,刚给她喂了药,哪那么容易死。”
“血都快被放干了,从没见过嘴巴这么紧的人。”
“是啊……”
两人感叹一声,对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半是敬佩半是可怜。
被拨到佟美玲手里这些天,佟美玲的手腕他们是见识过的,从她手里过一圈,还没有谁不招的,里面这是第一个!
“嗯……”一直昏迷的云英,渐渐有了意识,只是手微微一动,便牵到伤口,蚀骨钻心的痛遍布全身,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大脑,一个激灵,云英彻底清醒了。
呵……自己居然还没死……
不能这么下去,必须出去。
她记得燕青云和她说过,宜京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土著,这些人家都喜欢在自己家修暗阁,有的是为了储物,有的则是为了养物。
看这密牢也有些年头了,也许能找到暗阁,那样她就能出去了。
她手上的绳子已经解掉,佟美玲料定她半死不活,绝对逃不掉。而钉在她手上的是弩箭,没有箭尾,只要她能忍得住让箭身穿过手腕,她就能自由活动,就有可能逃掉。
忍一切不能忍,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云英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手开始往外挪动……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守卫甲隐约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不是那女的要伺机逃跑?
“什么什么声音,你耳鸣了吧?她关在里面,四面是墙,唯一的出口在咱们这,她能逃的出去?除非她能飞天遁地。”守卫乙不耐烦的白了守卫甲一眼。
眼看着这天要黑了,其他的弟兄们都忙着去吃饭,而他们却要在这里守着,饿得前胸贴后背,心是怎么也平衡不起来。
“可是,那位让我们每隔一刻钟就给她划一刀,如今……”
“你是不是傻!她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让你去死你去吗?”
“……”
“你觉得里面那个女人还能挨几刀?佟薇雨什么都没问出来,人却被我们弄死了,到时我们也会陪葬。反正她也不会去数到底划了多少刀,就那么着吧。”
“好吧……”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有人来换班了。
“你们两个,去吃饭吧,换我们来守。”
靠着墙快要打盹的俩守卫连忙精神一振,撒着脚丫子跑了出去。
“饿死鬼投胎似的。”换防的两人中的一个,嗤笑了一声。
“管他呢,去里面看看她还活着没。”
两人打开门,点燃墙壁上挂着的火盆,荧荧火光闪烁,照亮阴暗地密牢,也照亮换防的守卫惨白布满惊恐的脸,四面墙壁完好,门也是锁着的,可是——人不见了!
……
“嗯……”云英贴着墙,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连绵不绝的滚落,无可断绝,她艰难的挪动着每一步。
鬼知道她忍受着什么,脚上透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没走一步,都像是被人拿着刀在剔骨。
她重伤在身,只怕跑不了多远,又会被人抓住,只是她身上什么传讯的东西都没有,如何才能传递消息出去。
“嘭——”云英倒在某个小巷子口,一条虫子从她眼前爬过,虫子!
曲烟!
曲烟曾经养过金甲虫,那个可以……传讯……
幸好,那只虫子,她没有扔,虽然不知道曲烟在哪,但虫子是他养的,总会找到他的。
“去吧,靠……你了……”云英在金甲虫的内壳里刻好字,将它放走,云英终于力竭,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