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极冰之地,冰封谷,冰宫殿。
冰白色的大殿通道上站立着十几个人,当然,他们不都尽是人类形态,或鱼或兽,拥有真正人类形态的也只有其皇室一族。
左玄的倒影依然映在那冰白色的通道上,那明得像一面镜子,更像一柄钢刃。
左玄看到了那数丈开外的冰雪王座,一层一层,亦有数尺见方。
此刻,冰雪王站起,从上面走了下来。那种气势,果真是一地潘王所拥有的,倒不像极冰城主,气势压人却难免显得懒散。
冰雪王一直微笑着,走近,方才止步,与左玄笑道:
“恭候多时了。”
左玄道:“那芊年是不是你的人?”
冰雪王道:“左兄忧虑了,我与东大陆素无往来。”
左玄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冰雪王道:“左兄可见我这殿中有埋伏?”躬身揽臂,有令左玄一查并邀请的意思。
左玄道:“我时间不多,吸收了血魂我就走。”
“何必呢?你初来乍到,不如坐下来歇息歇息。”冰雪王倒果真想要与他攀比的,以好多了解一下金戟大陆的情况,以作日后进攻之用。
却听左玄道:“冰雪儿不在?”
意思是她不在的话我现在就走了。冰霜王忙道:“在,这边请。”又在身后眯了一下眼,暗道:“这家伙果真不近人情”。
如今,按照冰雪儿的病情也不过是体质虚弱。至于性命,则并无大碍。
只是这年方豆蔻,整日卧床不起也不是个事,并且现在是昏迷不醒。冰霜王遍地求医,唯有吸血王果真让他看到了,存在于冰雪儿胸口的“异相生命”。只不过吸血王卖关子,如今左玄来了,自然是惊喜交加,视如神人、奉若上宾的。
冰霜王因领着左玄进入了内殿,门前有两侍女守卫着。因见冰霜王收势,方松懈了警惕之心,也让二人进去。
左玄面色平淡,如今可是第七百个血魂了,一旦聚齐……却也想这冰雪儿究是何种症状。因是凡附有血魂之人,必是体质虚弱,卧病在……床?!
左玄瞳孔微缩,这里,如果按照人间通俗的说法,这里可是冰雪儿的闺房的!只是自己怎么就进来了?
不过感知冰霜王在身后不远,倒也没有多做什么过激反应。因又平淡地看了一眼所谓的冰雪儿的“床”,之所以让左玄震惊,是因为那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床”,而是“水……晶……棺”!
左玄似乎看到过这一幕,就在不久前。他总感觉这些事情,一直发生在自己身边。或者自己的那个意识已经跑到了那个时空,在进行着另外一件事情!
总之,即将或正在发生的事情,正隐隐地被他察觉。他并不自诩这是什么能力,而是人所具有的基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测能力,即便是“不好的事情”,更加“不准的能力”。
冰霜王因见左玄愣了许久,方上前拍着左玄的肩膀道:“圣皇大人……”
“这水晶棺哪来的?为什么要用个水晶棺?”左玄竟然抢问了两句,依然没有转身。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请,暴露他的心思一样。
“水晶棺……冰封谷一直存在的呀。只有在这里面,雪儿的病情才不会发作。”
“发作?”左玄转过头来,“发作是什么状况?
“嗯……”冰霜王显然不太好说,“总之没有伤害他人,也没有伤害自己。”差不多左玄就知道属于哪一种情况了,以至于冰霜王不愿意说出来。
“这也好说,我只用把她的血魂抽去出来就行了。你还是退避一下。”左玄望着冰霜王,征求意见。冰霜王倒皱了一下眉。
“我不会伤害她。”重音在“伤害”上,意思即要是对冰雪儿施以一定的手段。冰霜王又略微迟疑了一下,方才转身出去。
壁上的冰晶中,依旧映着冰霜王退去的身影。
左玄望着依旧躺在水晶棺里的冰雪儿,眼中充满了贪婪。那似乎是野兽对着久别的膻腥的血肉,张着流溢着粘稠涎液的血口,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齿。
可是,也能从他那散发着血光的双眼中看到,那凶残贪婪之后的,隐藏着的丝丝晦暗,那丝丝囚禁欲挣脱的欲望。那如跳动的火光,已与散发着的血光彼此互映,分不清究竟是凶残还是渴望。
并且,左玄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异变。这在以前即便是应战抑或是面对血魂时也断然不曾有过的。一个个只有拳头大小的血魂浮现出了他的体表,覆盖住了他的全身。或伏或坐,或伺机待发,或蓄意假寐。
冰霜王在冰宫外看见了左玄的异相,可是此时,他不能动,任何一种异常的情况发生在左玄的身上都可以解释。即便此时自己的妹妹正躺在他血腥的双爪之下。
只见他伏下了身子,双手按着棺沿。血口弥散出阵阵血雾,缓缓向冰雪儿罩去。那血雾之中又夹杂着丝丝黑气,令冰霜王看了都一阵作呕。
可是,那血雾笼罩了冰雪儿的头部。突地,她心脏部位红光一闪,亦出现了一个血魂模样,急速地往上部蹿去了。又沿着血雾,进入了左玄的口中。而那血雾,也正在回收之中。
反观冰雪儿,却如处身于恶梦中一般。她明明地看到,一个九头的恶魔正吸食着她的精血。
别说她无力做出反抗,就算可以反抗,那她面对这九头……不,加上他的人头的话就是十个了……的怪物的时候,心中所充满的也只是恐惧。那似乎是……
不,绝对是她这样的人所不应该遇见的。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并且还是在这里?冰雪儿可是记得,自己可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里……
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古神荒漠了。她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但她知道,这里绝对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方,甚至……不单单说它是否联通着外界,单是那里存在的一个恐怖生物,就让她一度处于恐惧之中……
那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力量,而寻求其他援助暂无果的时候。自己只是孤立,所承受着在之前不曾有的恐怖,那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只觉那人狠狠地盯着她,那是坐在椅子上的由四人抬着,所谓的异世界生物的形象。直至现在她依然觉得,有人在她背后狠狠地盯着她!……
冰雪儿倏地睁开了双眼,冰霜王亦然,这已近半年,冰雪儿都是处于昏睡状态了。作为哥哥,他也并不能洞悉妹妹的心理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可是现在,无论如何,她的清醒都是带给自己最大的惊喜!
说的没错,他没有完全相信左玄,不过也没有多加准备……因他一个人就够了。当然,前提是出现什么异常的话。
果不其然,冰雪儿恐惧地睁开了双眼,她想要逃离她所能眼见的东西。那似乎让她充满了恐惧,似乎是危险的无尽的深渊。那似乎充满了火焰,焚烧锻造的火焰,那似乎可以毁掉万物,而她自己就在那深渊的边缘!
退一步犹恐失误蹇足,进一步则等同跳楼自杀……
没错,她看到的正是左玄那充满恐怖血腥的双眼。他所释放的幻影正是世界鬼王,而所抬的四鬼也是魑魅魍魉,那是一度被人小看的恐惧,只不过现在,他们降临了。
而那硫磺地狱,也是他眼所见之物。因他在那火中看到了,那焚烧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硫磺火……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不,是大家都知道。他在那无尽的火中翻腾,那究竟是过去,还是将来,抑或是……现在?!
左玄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说这恐惧,甚至就连天帝也不能让他面临时心生恐惧,当然这不只是因为天帝正义的威严,还有,天帝不准备杀他更别说囚禁。
而这地狱之火,却如他曾真真切切感受过的,那灼肤之痛,那噬骨之痒,那被焚为灰烬又重生的躯体,那一次比着一次更加剧烈的火焰。
最重要的是,他的每次死亡与重生,都会令他的记忆消减。甚至他最终会忘记,自己究是为了什么而活,为了什么而依旧坚持下去,直到彻底忘记,而心若死灰,如此苟活。那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恐怖的……
而冰雪儿依旧望着眼前那人,她看见他身缠血魂,而此刻又慢慢消隐。直至他的眼神突然出现精光,以为他要清醒的时候,灾难,却是不期然地降临了。
左玄似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意识又回到曾经的那个血狱莲台。在那里,他曾经血魂缠身,经历了无尽的恐怖,血魂始与他融合。
那如同与又玄分开的痛,撕裂了肌肤,筋骨。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样的承受,终究是有什么意义,或者是……谁的意图。
血狱莲台,他看到了那依旧被困缚的巨人,他知道那是魔狱,只是现在……他不见了!
风尘大陆,烈焰城,那失控的巨大天体的突然降临,时间如同定格在了那一刻一般。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坚实的地表,那缭绕的火焰,那给人带来的极其沉重的威压与恐惧。
所有人都心生绝望,因为这里不止有他们,还有,他们视以希望慰藉的亲人,后人,全部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所有人都在仰望着这一幕,仰望着那巨大星体的降临,所造成的无限压迫与恐惧。那是人类所无法抵御的趋势,以及内心的防御亦无法承受的压力。但是它降临了,毅然决然,丝毫不考虑众人的感受。
“轰……”
烈焰城传来的轰隆巨响,终于警醒了人们。即便是在这四面围墙的黄金巨城里边,灾难依然会降临,依然会触及他们身上。
那是不可遏制的力量,超越人类所有极限的灾难。在那散漫的火光与血花之中,人们看到了,那散发着的圣洁的光辉,是那样的永恒,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