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带着阿离进到办公室后,又带着阿离在办公室角落的小隔间开始倒插。
“阿离学妹,你帮我去数数人数。”莫西手脚不停地忙着,头也没抬地对阿离说,阿离见状只得点点头。
阿离站在隔间门口,一眼扫过去,确定人数后报给莫西。
“包括校长,一共是七人。”
莫西点了点头,开始说道:“这个是校长的杯子,”莫西指着一个青花瓷杯,又打开一个小柜子,指着里面的一些白瓷杯说:“其他人的杯子都是从这里拿。”
阿离不禁汗颜,原来莫西说的端茶送水,就真的是端茶送水。
阿离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她站在门口数人数时,一位老者注意到了她,等到莫西带着阿离去送茶时,老者带着不算善意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审视着阿离。
阿离适才没有注意到,不代表此时老人这毫不收敛的眼神,阿离还感觉不到。
她抬起头,顺着那道眼光回望过去,也开始打量起这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只见老者头发和长胡子都已经雪白,却依然梳理得整整齐齐,面上的皱纹似刀刻的一般,阿离毫不畏惧地与那老者对视,那老者的眼神深邃得看不见底,不一会儿,阿离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向自己袭来,仿佛自己要被吸进那老者深不见底的眼神中。
阿离不得不别开了眼,虽然阿离知道,现在的她,并不会遭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恐怖袭击,但那老者的眼神太过不善,让阿离心悸。
此时,校长和其他五位友人,都察觉到了老者与阿离之间对对方的试探,但面上依然不动神色地喝着莫西和阿离泡来的茶,只有莫西,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依然低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莫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交代阿离点事。”校长吹了吹茶,头也没抬地对莫西说。
莫西皱了皱眉头道:“校长,我还没教阿离学妹什么啊,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校长放下茶杯,对着莫西呲牙咧嘴道:“小兔崽子,我还会吃了她不成,就这么点事她看一遍就该会了,要是领悟力这样不够,还当个什么会长!”
莫西还欲跟校长争辩,但阿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莫西也就只好做罢,又将阿离拉到小隔间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该注意的事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此时,小隔间里就剩阿离一人,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等待着办公室里众人地传唤。
“阿离,过来。”果然不出阿离所料,莫西刚走不一会儿,校长便扯了嗓子叫她。
阿离缓缓走到七人中间,警戒地看着传唤她的校长。
“阿离?你莫不就是那宫府阿离?”一个年纪在六人中偏低的男子此时终于按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离冷笑一声:“校长不会是特意请了诸位来瞧小女子吧,我面子,可真大啊。”
校长闻言有些尴尬的假咳了两声,气势虚弱地斥道:“胡说什么!咳,只是在座的各位正好瞧出了你的真身,我可没说什么。”校长可自认为自己没说假话,他原本 ;,就只是说宫府阿离在这神魔学院,又没说是谁,是她自己没乔装好这么快被认出来。
阿离瞪着校长,不想再跟他废话。
办公室里的各位都捏了把冷汗,不再多言,一时间,办公室里静谧无声,阿离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之前那位老者身上,原本老者正喝着茶,突然像是感觉到了阿离的视线,便放下茶杯,也看向阿离。
老者的眼神没了之前那样深邃,但依然犀利,突然,他笑了起来,声音低沉。
他笑道:“宫府阿离,你的胆子倒比本事大。”
阿离皱紧了眉,她想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在那老者的眼里,阿离看到了不屑,鄙夷,甚至带着恨意,她莫名觉得这眼神,这种令人生畏的压迫感,有些熟悉。
“不知,阿离是否曾见过老先生?”阿离试探道。
老者瞪了阿离一眼后,别过视线,嘴角挂着一个奇怪的弧度,他冷冷道:“老夫倒是不知你何时见过老夫了,不过,老夫倒是见过你呢,时隔多年,你倒是长大了不少,不过,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吧。”
阿离的眉皱得越发紧,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个人物,不仅是阿离,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老者对阿离的那股子厌恶,甚至是,来者不善的杀气。
“阿离或许不知何时得罪了老先生,如果曾经因为阿离少不更事得罪了老先生,阿离在此向您赔个不是,还望老先生……”
“给我赔不是?哈哈哈哈哈,宫府阿离,你该赔不是的人,是老夫吗?难道不是那些因为你而瞬间灰飞烟灭的族人吗?!”还未等阿离的话说完,也不管阿离还未鞠下的躬,那老者便将刚拿起的茶杯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办公室的众人一时间都愣了神,校长更是不知所措。
阿离闻言,弯了一半的腰,鞠了一半的躬,僵在了原地,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不言不语,也不做任何动作。
校长见状有些不忍道:“徐老先生,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您……突然提这个干什么,阿离,你先回去吧,这儿没事了。”
众人也开始附和,只是那徐老先生冷笑一声,并不接校长的茬,见阿离僵在原地,又道:“莫不是老夫戳到了你的痛处?总听闻宫府阿离杀人如麻,老夫还以为你早就以杀人为乐早忘了你是如何累的你的族人那般惨死呢。”
阿离猛地直起身子,抬头直视着徐老先生的眼睛,阿离的眼神里满是怒意,突然,她像是疯了一样大笑。
“哈哈哈哈哈,阿离原本还以为是阿离做了什么得罪先生的事呢,原来,徐老先生是来替我那可怜的族人打抱不平来了,阿离倒是没能看出来,徐老先生原来是个大义凛然的好人啊。”阿离笑着笑着,又突然停住,直直地瞪着徐老先生,道:“不如,徐老先生即刻杀了我如何,杀了我,为我那些族人报仇啊,徐老先生不是想让阿离给族人赔不是吗,劳烦徐老先生即刻让阿离灰飞烟灭,去跟族人团聚,如何?”
此时的阿离像是没了理智,却没人知道,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知道,徐老先生没法杀了她,没法让自己灰飞烟灭,因为开世神的诅咒还围绕在她身上,存活在她体内,但她又渴望着徐老先生知道破除诅咒的办法,哪怕是让她灰飞烟灭。
徐老先生漠然地看着像是疯了一般的阿离,冷冷道:“没人能杀得了你,你要感谢开世神给予你如此大的庇护,不然,你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语毕,徐老先生拂袖而去,留下屋子内包括校长的六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要让他们安慰阿离反驳徐老先生的话,他们都做不出来,毕竟徐老先生并没有说错什么,可这宫府阿离,又何尝不是个可怜见的。
除了校长外,其他五人纷纷向校长告辞离去,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相聚,每个人走时,都用怜悯的眼神叹息地看了眼阿离,可谁都没有说什么。
校长坐在位子上,沉默的看着阿离。
阿离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对校长说道:“阿离,也告退了。”
校长看着阿离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挥了挥手说:“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想必今天……你应该累了。”
阿离点了点头,走出门又反身将门带上后,径直往前走,此时,她的脸上又是一副漠然地模样,但她的心里此时,却像是被千刀万剐着,她的心,像是被刀一片一片的切落,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徐老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都是事实,都是残忍的事实,只是这些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只有一句,只有一句阿离能够反驳,便是徐老先生那句“老夫还以为你早就以杀人为乐早忘了你是如何累的你的族人那般惨死呢。”只有这一句阿离能反驳他,阿离没忘,阿离一直没忘,她想忘,但她不敢忘不能忘,也忘不了,天知道她阿离有多么厌恶杀人,多么厌恶自己啊。
阿离真希望自己能与族人一同灰飞烟灭,管它什么修罗族最后的根脉,散了就散了吧,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阿离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已经走到了葬川咲的门外,她呆呆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禁想,葬川咲,是不是也这么想,想她阿离本不该诞生在这世上,来祸害其他人,更不该自不量力地,想要成为异神?
想着想着,阿离的眼眶突然泛了红,她再也支撑不住,靠向一旁的树,缓缓地蹲下了身体,她抬起头,看着远方的一抹斜阳,看着树上飘落的树叶。她突然想,如果她像星谧谧她们那样,是个普通人就好了,就会有闲心,停下来欣赏这么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