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劲对答如流，“三公主天之娇女，末将不敢妄议。”
“若是朕赐婚于你俩，你可愿意？”
能娶的公主过门，那可是天大的恩宠，寻常人早就下跪谢恩了，只可惜方劲还是摇了摇头，“多谢陛下恩宠，末将还是那句话，山河破碎风飘絮，不破胡虏誓不还。”
人皇终于转过来，锐利的眼神直视方劲，“你的意思是即便朕硬要赐婚，你就会给朕来一个誓不还，让朕的女儿守活寡？”
“末将不敢，末将的意思是天下未平，不敢松懈。”
“哼，方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朕的旨意。”人皇刻意压低声音，喉咙耸动，仿佛正在压制着怒火。
“末将不敢，公主千金之躯，更有如此人品美貌，岂会愿意下嫁，末将孤身一人，家道贫寒，岂能配得上千金之躯，陛下，这就是末将心里话。”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你以为朕不清楚你的心事？”
咔嚓，人皇一掌将方桌一角拍断，周身真气鼓荡，似乎要当场格杀方劲。
方劲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纸是包不住火的，石川都能发现自己的猫腻，更别提眼线广布圣盔城的人皇了，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方劲，你可知朕为何要将公主嫁给你？”
方劲略微沉思，“那是陛下对末将的恩宠。”
“呵呵，胡说八道，朕就是要把你绑住，绑在帝国的战车上，任何人都不能跳车而去，绝不能。唐家的小丫头确实讨人喜欢，但她却是带刺的玫瑰，你俩的结合，不仅帝国不容，唐家也不会同意，唐家长老会都是些老顽固，凭你一个军团长，他们不会放在心里的。”
“陛下，我只爱婉儿一个人，与她的身份无关，即便她是一个普通女子，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人。”
人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站定道：“若她真是普通女子，朕岂会棒打鸳鸯，唉，起来吧。”
人皇重新来到帝国的版图前，看了很久，缓缓开口道：“朕真的老了，有些力不从心。”
方劲算了算人皇的年纪，二十二岁继位，今年也不过六十四，人皇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武道不高，但身体很健壮，怎么看也用不上“老”字。
“你以为朕在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没有，朕真的觉得老了，累了。”
方劲一声不吭，望着人皇的背影，他觉察出，今晚人皇的背影多了些沧桑，好像真的老了许多。
“你好好看看帝国的版图，西北一片混乱，江南八省独立自制，三十六行省已去十二，剩下的要么贫瘠不堪，要么民风不振，帝国看似幅员辽阔，其实就剩下个空壳。光明帝国经历千百年，朕不敢比肩先祖功业，只求不能亡在朕的手里，仅此而已。”
“陛下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心力，早日平定西北，替陛下分忧。”
“这点我相信，”人皇回头望向方劲，“你是我最看好的将军，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很多，朕不在乎西北四省，甚至可以不在乎江南，但是朕不得不在乎百年之后，帝国的未来。”
“陛下年富力强，不可这么悲观呐。”方劲心头大惊，人皇这话里有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悲观，这很不像他的作风。
“疆土总有一天会扩展，帝国军威强大，朕相信西北之乱只是时间问题，但朕百年之后呢，朕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只知道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现在帝国军权高度集中，几位将领已经掌握近半的军队，议会又开始处处欲动，四处挑事，想要压制王权，野心勃勃的重将文臣，眼看朕的下一代无能，肯定会有人起不轨之心；各地诸侯，眼看中央王权衰弱，也会有人铤而走险，试图取而代之！那些手握重病的将领难保不会分疆裂土，自立为王，你想想，下一代人皇，既无军队支持，又不得文臣拥戴，如何传承帝统？”
方劲身上冒出了冷汗，陛下好像特指他，可又不像是再说他，这种左顾而又言他，真是让人费解，接话道：“我认为陛下可能是有些过于担心了，我绝对相信大部分将领还是忠于帝国的，洪武之流只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道，帝国的忠臣肯定会保护帝统。”
“你总是把人想的太简单，就像今晚的家宴，聪明人恐怕早就称病不敢来了，你要知道，方才你的回答，朕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把你留下。”
“末将不敢欺瞒陛下。”
人皇点了点头，“嗯，那你一定明白，朕为何要将三公主嫁给你。”
“末将明白，无论是谁，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能逼迫我做出损害帝国利益的事情，我以生命起誓。”
“好，说得好，朕还有一层意思，若是你成了驸马，以后对王族也是一个保护，朕的儿子掌握黄金座，有一个强力的人，替他执掌朝堂，震慑乱臣贼子们，让他们望而怯胆，不敢妄动。这样的人需要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既需要才干魄力，又需要忠诚赤胆，否则朕岂不是亲手将帝国送到虎狼口中？你觉得谁能胜任。”
“陛下，我觉得帝国总宪英辉正是合适人选，他对帝国忠心，而且为人有能力有手段，还受到议会支持，未来有他辅佐新君，定能保证帝国权力顺利交替。正所谓聚贤不避亲，还望陛下圣裁。”
人皇微笑道：“英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当时朕一心想整肃吏治，将他提为帝国总宪，脱离了军队，这个人选一定要掌握军队，才有成为强有力的剑，只可惜……”
人皇还有一句话没说，英辉确实出色，短短一年时间，帝国吏治焕然一新，这都是他的功劳，但是这个人太过眷恋权势，用好了是一把利剑，可是约束不了，那就成了双刃剑，会伤害到主人，终究不是最佳人选。
人皇从英辉的眼神里看到了野心勃勃的火焰啊！多么危险的人物，而且他树敌太多，当时人皇给了他莫大的权力，让他去冲，去闯，他也很努力，很好的完成了任务，也给自己留下无数的仇家，这一点其实正是人皇想要看到的，能干且强悍，通晓军事，坚决果断，杀戮过重，仇家太多了，实在也难以服众，这种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明显的人，只能成为能吏，绝不会成为护国重臣。
英辉的角色只能是用来与其他重臣相互牵制，互相争斗，只有这样，黄金座才会稳定，帝国的气运才会长久，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道。
试问如此，人皇怎么会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英辉呢。
方劲陆陆续续又提到几个名字，但是都被人皇否决，其他几个人要么忠诚度够，但资历不够，要么资历足够，能力平庸，连方劲喊出他们的名字时，明显底气不足。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自己了解的人，只剩下石川了。
“陛下，有一个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帝国战神的义子，石家三公子石川，他是我的好兄弟，我对他很了解，他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些，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绝对不会犹豫，若是石川娶了三公主，那就成了一家人了，当然不会有什么争权夺利的事情，将来他们的后代儿女就理所当然的成为帝国宰辅，权力可以顺利的交接，也保证了帝国权力不外交。而且如果是石川掌权的话，我和英辉肯定会全力支持，到时候有了我们三人齐心协力，陛下也会放心了。”
人皇哑然失笑，这个方劲，竟然为了与唐家小丫头欢好，把自己的兄弟推上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石川这小子，人皇也了解过，包括他身边的内卫传回来的消息，都可以判断出此人属于没有信仰，无法控制的家伙，身为石家子弟，对权势毫无眷恋，反倒对金钱有莫名的追求，他在西北干的荒唐事，消息已经积压了慢慢一大箱子，而且他太狡猾了，没有人能猜透到底脑子里想些什么，这样的人太危险了，无法控制的风险，人皇绝对不会考虑他。
英辉恋权，方劲重情，人只要有了弱点，就容易控制，眷恋权势，我就给你权力，只要加上限制，就像给马套上嚼头，一直替你往前跑，可是石川不同，说他是花花公子，除了调戏贵妇被赶出石府，没听说他有任何桃色新闻，石秀宁就差脱光衣服钻进他的被窝了， 他还是以兄妹之礼相待。说他是财迷，西北做生意收入甚巨，可他花钱如流水，打造一只可怕的雇佣军，对士兵很好，伙食都快赶上内卫的标准了，流里流气，却又武功高强。
这样一个矛盾体，连人皇都没有把握控制他，那些王子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石川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在西北，他的功劳也不小，他搞了个什么双十一大联欢，就养活了几十万帝国军，可是他没有底线，连联合军叛军的生意都做，你可知道多少人参他资敌，都被朕强压下来，这样的人，难以服众。”
方劲冷汗连连，说了一圈，都不合适，恐怕要落到自己头上，可是自己答应过婉儿，当平定了西北，就跟她去江南。
方劲真想朝人皇大吼：“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