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瞪了他一眼，终究只是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我微微含笑：“臣妾还是送皇上回涵心殿吧，本也没什么可说的，皇贵妃眼下情绪不稳定，过些日子再见不迟。”
寰宥又是戏谑的一声笑，而后躬身作揖，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寰宇默默牵了我的手，转身往涵心殿去，可我们才走几步，就听得潋滟宫内一片骚动，可寰宇却紧了紧手中的力量继续带我离开，口中只淡淡的一句：“由她去吧，朕累了。”
“是。”我轻轻应了一声，之后陪寰宇回涵心殿，他也只是握了一杯茶许久地伫立在窗下，一直到日落黄昏时，我一直默默陪在他身后，他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问，如此一直到日落黄昏，才与我道，“朕想好了。”
我不解，轻声问：“什么？”
寰宇缓缓道：“他日不留她的性命，留着本想是为了孩子，可留着真的就不残忍了吗？年年月月时时刻刻就会想起冷宫里还有那个母亲，何必呢？长痛不如短痛，他是朕的儿子亦是臣子，将来朕的解释若也不能让他明白和释怀，也只能是父子缘分尽了。”
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下午，竟是在取舍这件事，我不晓得他和寰宥在潋滟宫里对常氏说了什么，但常氏必然也说了什么，才让他动了杀念，可我记得自己曾向宇坤许诺尽量保留他亲娘的性命，心中顿时后悔不迭，我轻言许诺的冲动毛病，几时才能改？
寰宇许是见我神情不展，轻声问：“不好吗？觉得朕太残忍？”
我摇头：“是臣妾不好。”
“你不好？”
我笑，不愿告诉他我和宇坤的许诺，毕竟当时也没有夸下海口，将来的日子，我会尽量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弥补他受到的伤害，那孩子心里比谁都清楚，生母之所以会付出性命代价的原因。
“皇上歇一歇吧，臣妾要去为宇坤打点明日离宫的行装。”我上前将他的衣襟理了一理，便行礼告辞，他也不留我，只嘱岳祥送我回宫。
回到坤宁宫时，宇坤早从寿宁宫告辞归来，正在孩子们的屋子里，和美咲一起陪着两个弟妹，岚儿和智儿咿咿呀呀地，好似也在与他们的长兄告别。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问，一旁有嬷嬷宫女应答都准备妥当了，又说太后赏了好些东西，我默然听着，心里想着寰宇对我说的那些话，想着也许宇坤这一走就未必能再见到生母，心里一阵阵翻滚，到底借口累了要歇息，避开了孩子们。
回到寝殿便歪在美人榻上起不来，莲衣送来温暖的杏仁露我也毫无兴趣，她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直到金儿突然闯进来，她拦着问什么事，听了半天才屈膝到我身旁说：“皇贵妃求死，被拦住了。”
“呵……”我冷笑，才突然有精神坐起来，将已微凉的杏仁露灌下大半碗，恨然道，“大过年的，一个个都闹这一出，若真想死，谁还拦得住。”
一时打起了精神，不再纠结生死，那一点点同情怜悯之心，只不过是想掩盖心底的恶念，我从不是慈悲的菩萨心肠，当我面对生死的时候，谁又来慈悲为怀地对我？
狠下心吩咐莲衣：“今晚不必伺候我，一应去照顾宇坤，别叫横生枝节，我要他明天平平安安随寰宥离宫。”
夜里正要入寝，莲衣却来了，本以为是孩子们有什么事，莲衣却支开旁人轻声对我说：“才刚王巍托人送消息进来，说逸亲王此行很奇怪，娘娘您所知道的和奴婢一样，都是说王爷去查看西边儿的农耕，可事实上王爷另有去处。”
闻言心中发紧，很是不安，另有去处是什么地方？可莲衣说王巍也不知道，只知道就算去西边，目的也绝不在农耕。
“皇上那里……”我很犹豫，“若去禀告皇上，让他知道我刻意留心朝堂之事，只怕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可若不去告诉他，万一他是不知道的……”
莲衣只能安抚我：“天下还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娘娘都能从王巍那里听说，皇上怎么可能不晓得？”
我无奈：“也是。”
话虽如此，心里终究不安，辗转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早晨见到来接宇坤的寰宥，寰宇也在，亲手将儿子交付给弟弟，又摸着儿子的脑袋絮絮说了许久的话，便真要启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