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宫人还在叫嚣着，太后走到她面前，目光微厉的打量她半晌，忽然笑了笑：“自作聪明。”
不过四个字，却让那宫人的心越发沉了沉，她下意识往在榻边陪着周宣帝的娴贵妃身上看了看，面色灰暗。
“太…太后娘娘……”
她嘴唇微颤着，声音里带了几分惧怕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太后不着声色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似无意般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如果是宁皇后以你家人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在皇上的药碗里下九龙虫，你既然能答应她，又何必被打了几个板子就指认是她，还愿意以性命相逼，着实让哀家不得不怀疑。”
宫人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她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却被太后有些冰冷的目光吓着了，张张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后娘娘，她确实是凤宫的人。”
说话的是宁皇后，她淡淡的陈述着这个事实，像是丝毫没瞧见那宫人眼里划过的希翼的光芒。
“她是凤宫中负责打扫庭院的宫人，若不是这一次发现皇上的药碗里有九龙虫，臣妾都不会记着自己的宫中有这样谋害皇上的人。”宁皇后顿了下，淡淡道：“这件事想要水落石出并不难，这宫人如此在乎她的家人，去她家人那里好好查查，只要有心，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难查出。”
太后颌首：“宁皇后说的极是。”
周宣帝冷眼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暗自嗤笑，面上却是半点神色也不表露出来。
那宫人睁大了双眼，忙是给宁皇后还有太后磕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窍，求求你们，不要为难奴婢的家人，奴婢给你们磕头了！”
她这头磕的可是丝毫都不掺假，砰砰砰的，额上已经泛出了一片血迹。
太后轻哼了一声：“谋害皇上，诬陷皇后，这随便一条罪责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和你的家人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太后娘娘……”
宫人眸中蓄了泪，她哀求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是奴婢先前猪油蒙了心，想不通透，求求您了，在给奴婢一次机会！”
太后瞥向宁皇后：“皇后，你怎么认为。”
“上天有好生之德，先听她说说吧，如果她这次毫无隐瞒，倒是可以考虑给她留一个全尸。”
宫人心头一喜，知道宁皇后一向礼佛，心肠最是慈悲的，这句话已是松了口，忙是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太后娘娘。”
她恭恭敬敬的给宁皇后和太后磕了头，目光瞧向一处，压低了脑袋道：“这，这都是清泉宫的人吩咐奴婢的。”
清泉宫，正是娴贵妃的宫殿。
娴贵妃的神色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几分。
周宣帝的眸色也是一暗，抓着娴贵妃的手也紧了几分。
太后目光隐晦的看了看坐在榻上的娴贵妃，对着宫人道：“继续说下去。”
“是。”
宫人在不敢隐瞒。
她原本只是凤宫中一个打扫庭院中的小宫女，宁皇后仁慈，对于他们宫人也从来没有百般刁难，所以在凤宫中做着差事也很是舒心，宫人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成想，有一日，却有一个人来找到了她。
宫人道：“那个人自称是清泉宫的人，说要奴婢在皇上的药碗里下一味药，就是九龙草。奴婢刚开始不愿意，那人却以奴婢宫外的家人要挟奴婢，还跟奴婢说，跟奴婢说……”
宫人快速抬头看了看娴贵妃，似有几分后怕：“那人还跟奴婢说，如果不慎被发觉，让奴婢死咬宁皇后。”
说到这里，宫人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了几分愧疚之色。
宁皇后向来对他们很好，如此冤枉宁皇后着实非她心中所愿。
“那人如何证明她是清泉宫的人？”
说话的是一直在榻边照顾周宣帝的娴贵妃，她低垂着神色，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太后道：“娴贵妃问你话，你还不答。”
“是是是。”
宫人回想一番，忙是道：“那人出示了一个簪子，说是娴贵妃娘娘的，所以……”
“所以就凭一个簪子你就觉得是本宫的人？”娴贵妃道：“当真可笑。”
“太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半点作假，奴婢就，就下十八层地狱！”
宫人有些着急，她很害怕太后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
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找到自己，但是那个人将她的身家亲人都说的一清二楚，所以她不得不选择相信那人的说辞。
如今被娴贵妃这么一说，宫人也觉得自己只凭一个簪子就说是清泉宫的人也有点站不住脚，可是当时她只顾着担心自己家人了，哪里还想着在问上一些什么？
如今，只希望太后能相信自己的话，她死了倒是没什么，可是务必却不能连累自己的家人呀。
“娴贵妃说的对，不能凭一个簪子就觉得是清泉宫的人。不过……”娴贵妃还没来得及舒上一口气，却听太后话锋一转：“不过宁可信其有。”
“母后说的是。”周宣帝咳嗽了几声，接着太后的话说下去，“这件事涉及的人众多，各说各有理，这件事就交给母后负责吧。”
“皇儿放心，母后一定会将真相找出来。不过放过任何一个想对你不利的人。”
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人低垂着脑袋，有人淡然无波，众人心思各异。
太后道：“你说的话，哀家都知道了，哀家会好好去调查清楚的，不过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过一个坏人。你们先将她带下去。”
挥手，自有人将那宫人带了下去，太后看了看宁皇后和娴贵妃，似乎琢磨了一番：“那宫人口口声声说和你们有关，为了皇上的安全，在哀家没有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你们先去自己宫中好生呆几日。没有事，就不要来打扰皇上了。”
“是。”
宁皇后和娴贵妃应是。
“咳咳。”
见周宣帝剧烈咳嗽着，太后道：“行了，这场闹剧闹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你们都退下去，被影响皇上休息。”
众人纷纷都退了下去，一时屋中只剩下了太后和周宣帝。
“皇上，你觉得怎么样了？”
“孩儿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后皱皱眉，有些不喜欢周宣帝这份有些悲哀的语气：“皇儿吉人自有天相。”
周宣帝笑了笑，有些苦涩。
太后顿了顿：“皇上，有一件事哀家想跟你说说。”
“母后尽管说就是。”
“你如今身子不好，还需好好调理几日，这继承人也该想办法早些定下来了。”
太后拍了拍周宣帝的手，有些语重心长：“皇儿，这天下无继承人迟早会乱了去，玄祯这孩子是什么性子能力你最是清楚的，你觉着他如何？”
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件事。
这继承者的事一旦确定好，这日后还能有他几日活着？
周宣帝心头一阵发寒，这就是自己的母亲！为了权势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谋害！
他心头一阵波澜，心中越气，可是这面上却是半点都不表现出来。
周宣帝含笑看着太后，眼底却不起任何波澜。
“那依母后的意思，是想让朕下旨将玄祯定为太子？”
“皇上觉得如何？”
“很好。”周宣帝缓了缓：“玄祯这孩子正如母后所说，性子能力朕是最清楚的，他能成为大周的皇上，一定是百姓之福。不过……”
周宣帝顿了下，“不过朕的身子现在不是特别好，所以这提笔写圣旨怕是要缓上一缓了。”
“是，皇上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过这天下一日无诸君，总归是落人口舌的，母后有一主意，母后会将圣旨写好，皇上盖下玉玺就是了。皇上觉得怎么样？”
真是什么都想好了。
周宣帝心下只觉一阵火没处发，看向太后时也不由冷淡了几分。
“就依母后说的吧。”
回到了慈宁宫，宫人们帮太后揉着额角，见太后瞧着那圣旨，心情颇好，不由笑道：“太后娘娘这下可是高兴了。”
这宫人是太后的心腹，对于太后的心思也能揣摩出一二，所以太后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提防，听了她这话，太后笑道：“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皇上那想必对哀家是起了几分嫌隙了，如今只希望玄祯能争气。”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对于周宣帝那面上的神色，太后岂非没有看出，只是这可不能在耽搁下去了，周宣帝要是恨他就恨吧。
这大周的江山她不会拱手让给其他人的。
想起大皇子玄祯，太后觉得几分欣慰，那个孩子性子倒是跟宁皇后颇为相似，不争不抢的，如今心有牵挂，自己也努力，这江山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了。
将手上的圣旨收好，太后道：“将宁皇后请过来，哀家有事要跟她交代。”
“是。”
宫人领命退下了，太后眸中晦暗不明，唇角边慢慢泛出一丝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