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懿匆匆回京，待他从马背上跳下，马儿已经累的躺在地上直不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人在哪？”
顾府下人往书房指了指，顾元懿二话不说就大步走去。
顾府下人拍拍胸脯，觉得自家将军这次回来似乎比往日里更加吓人了。
“爹爹。”
顾渊在书房外面的庭院里坐着，旁边还放了很多酒坛，看见顾元懿微微颌首：“元懿，回来了，来，和为父一醉方休？”
太巧合了，顾渊分明就是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来。
顾元懿面色越发暗了暗。
“爹爹，你为什么要支开我去找张若若和宋仲陵？”
这是个圈套，在他快要回到京城的时候，顾渊给他传了一封书信过来，说是要他从宋仲陵的手上拿回来一样东西，他好不容易找到张若若和宋仲陵的行踪，却发现这是个骗局！
他相信宋仲陵没有骗他，宋仲陵对张若若是什么态度他看在眼里，一个连生命都可以为对方失去的人，怎么可能连那东西都不愿意拿出来？
“你都知道了。”
顾渊淡淡，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欺骗顾元懿的事觉得有什么愧疚。
“当我收到飞鸽传书，说顾家兄弟不知道张若若和宋仲陵行踪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只是我相信父亲，所以还是选择过去。”
顾元懿缓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指责顾渊的不对，顾渊是父，他要自己做什么，不管如何，他都要去做，这是孝。
“元懿没有让父亲失望。”
顾渊笑了笑，心情似乎不错。
他将手边的酒坛举了起来：“给。”
顾元懿接过，撤掉酒塞就往嘴里灌。
顾渊在旁瞧着，摇摇头：“为父倒是忘记教你如何品酒了。”
“爹爹。”
顾元懿抬起眼，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慢慢淌下，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你故意支开我，是不是因为慕芸郡主？”
顾渊微微叹气：“我就知瞒不过你。”
“慕芸郡主她，怎么了？”
顾元懿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慕芸郡主比你想象的更加好，她把危机变成了转机。”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能已伤自身来让周宣帝相信自己，这份魄力和狠辣着实让他刮目相看，却也让人更加觉察到这人的危险。
顾渊始终相信，一个连自己都愿意去伤害的人，肯定能做出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慕芸郡主这个人不得不防。
见顾元懿微垂着头，没有说话，顾渊道：“怎么，你不相信父亲？”
“不，爹爹，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抬起双目紧紧的看着顾渊。
“爹爹，我有很多事不明白，慕芸郡主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她不会和你作对的，你为什么要处处提防她？”
京城的热闹顾元懿并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察觉到有异的时候，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但是他心下就是觉得一丝不安。
“元懿，我说过，让你对慕芸郡主死心。”顾渊的黑眸越发深了：“我原先以为慕芸郡主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你若是娶了她，对我们是有利的，我便也随了你。可是为父这些日子冷眼瞧着，那慕芸郡主可不仅如此简单，她有野心有才智，虽然手段现在是青涩了一些，但是你瞧着，等在过几年，她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
“爹爹！我只是心疼慕芸郡主和小侯爷，我……”
“你敢保证你对慕芸郡主没有存其他心思？”
“我……”
顾元懿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元懿，你身边一直没什么知冷知热的人，所以从芸城一路过来，难免对郡主动了几分心思，爹爹明白，但是有一件事你需得明白，慕芸郡主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你可以喜欢她，但是一定不能动真心，尤其是对方还并不喜欢你的情况下，谁先动心，谁就先被对方牵制住。”顾渊颇有几分语重心长，他也拿了一坛酒饮下。
“慕芸郡主的事你以后也不必在去想了，本就和我们无关，何必给自己自找麻烦，你当爹爹是警告你也好是规劝你也好，你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这是顾渊一贯的语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顾元懿却并不想接受。
“爹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慕芸郡主，我第一眼看见慕芸郡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就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我心疼她，我想照顾她，这都是我的意愿，和慕芸郡主别无相干。不管慕芸郡主对我是什么心思，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所以，连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
顾渊微微眯了眯眼。
“爹爹，孝也有愚孝之说，你说的事情不管对错我都帮你办到了，现在我只想按照我自己的心思一回。”
顾元懿很坚定。
慕芸是他的底线，他不会容忍任何人去伤害她，包括自己。
“哼，好！”
顾渊将酒坛往旁边一丢，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突兀，顾渊的神色真说不上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连亲爹爹的话都不听了，好，可真是好！”
“爹爹。”
顾元懿微垂了头，半跪在顾渊面前：“爹爹别气坏了身子，若是心头不忿只管惩治元懿就是。”
“古人说棒下出孝子，现在看来倒不一定！”
顾渊重重踹了顾元懿一脚，有些动气：“你以为爹爹为什么不要你回京城？你这个逆子一遇上慕芸郡主的事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让爹爹怎么放心让你回来！”
顾元懿一声不哼任由顾渊发泄着，顾渊道：“你在芸城可发现了什么，知道慕芸郡主为何如此防范我们？”
顾渊踹了顾元懿几脚总算是出了几分恶气，语气也不由缓了缓。
顾元懿道：“元懿在芸城里什么都没打探出去。”
他说的是真话，芸城里知道慕芸郡主的老人他都一一去打探过了，都说慕芸郡主并不认识他，也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怨言，现在向来可能是芸城事变，让慕芸郡主性格越发谨慎起来。
“真的？”
顾渊很是怀疑。
“元懿不敢欺骗父亲。”
“敢与不敢你心中比谁都明白。”顾渊庆幸自己也派了人过去芸城打探，否则依着顾元懿如此维护慕芸郡主的性子，他定是半点真相都不知道的。
瞧了瞧旁边还没开封的酒坛，顾渊叹气：“知道你今日回来本来还想给你接风洗尘的，现在看来，我们两父子还是不能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他从小就对顾元懿很是严厉，不说好好说话了，动辄便是对顾元懿打骂，所以顾元懿一直都很敬畏他，却不成想因为一个慕芸郡主，顾元懿却破天荒跟自己唱起来反调，红颜祸水，果真是红颜祸水！
顾渊眸色深了深，想起现在要是在提起慕芸郡主什么，怕到时候顾元懿生出反感，便是背手道：“元懿，该说的话父亲都跟你说了，你也这么大了，什么话该听进去什么话不该听进去应该也明白，时候不早了，明日你来找爹爹，爹爹还有话要跟你说。”
是了，慕芸郡主的羽翼已折，短时间内也掀不了什么大风浪了，如今最主要的是沈青倬的事，云似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沈青倬马上也要再次审理此案，这件事对于沈青倬来说很重要，如果能审理的好，不光百姓们对沈青倬会竖起大拇指就是周宣帝也会对沈青倬刮目相看。
梁先生看准的人他很是期待。
怀着这一番心思，顾渊负手回了屋。
月光清冷，顾元懿独自站在庭院里，他想起顾渊刚才说的话，唇角露出一个苦笑。
“慕芸郡主真是我的劫。”
他顺手将旁边的酒坛拿起，取了红布，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
若是能醉上一醉，倒也好。
自从在自家父亲嘴里听说慕芸郡主转危为安，顾元懿的心便放了下去，现在只一心想着该如何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元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眼前忽然觉得有些重影，有一个人影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眯了眯眼，伸出了手：“慕芸……”
眼前的慕芸巧笑嫣然，赫然就是当时在府里时满心依赖他的模样。
“哐啷！”
酒坛从手上滑落，顾元懿怔怔的往前走。
他摸到了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是了，这么晚了，慕芸郡主怎么会在呢？而且她那么讨厌他，想必也不会会来看他的。
不知为何，顾元懿的心忽然有些钝钝的疼，他捂着胸口，扶着树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真的好难受，只要一想起慕芸就像是看仇人一样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难受，这是比顾渊拿着鞭子抽打他的痛苦还要难受十倍的痛楚。
他将他的心捧上去，却被慕芸狠狠的踩在脚下，他凭什么要那么伏低做小呢？他明明还可以选择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不会这么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