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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餐露宿(一)

欧阳慧低头哭泣起来。

杨二海心情沉重地低着头,然后他把刘队长的盒子枪拿起来,又取下了刘队长身上的怀表和望远镜,还有挎包里的几十个大洋,他把盒子枪和望远镜都挂在欧阳慧身上,然后拉着她站起来,对着刘队长的遗体低头默立片刻,领着欧阳慧离开这里。

刘队长是义勇军的小队长,是欧阳慧的未婚夫张中队长的手下,没有想到他也牺牲了,这支义勇军,因为叛徒赵三虎的出卖,损失惨重,可以说遭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

两个人到了前面,这里地势平坦,河水流得不那么急了,杨二海停下来,先把衣服脱了,光着身体,把枪背在后面,把背包举起来,说了声,“你在这等我。”然后走下河里,慢慢朝对面走去。

欧阳慧就站在岸边看着他。

杨二海慢慢地走到河中心,那里的水深已经淹没了他的胸部,他小心翼翼地朝前面走着,把背包举得高高的不让水打湿。就这样他过河到了对岸,上去之后把枪和背包都放下,然后空着双手返回河里来,因为没有拿东西,他回来的时候很轻松,几下就游了过来,当他在浅水里站起来走向河岸的时候,浑身光溜溜的,那个地方也毫无遮掩。

欧阳慧看见了就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不由得有点难堪。

接着她被他抱了起来,朝着河里走去。她急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想到被一个赤条条的男人这样抱着过河,她不由得有点面红心跳。本来他是抱着她的,到了河心水深了,为了避免她身上被水打湿,他双手把她高高地托举了起来,举得高过了头顶,她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以免一不小心掉下来落进水里。

他托着她在水里挪动,片刻就到了对岸,入秋之后的河水冰凉刺骨,冷风一吹,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把她放下来,去拿起地上的衣服擦了几下,然后赶紧穿上。

这时候他是背对着她的,她偷偷地看了他一下,发现他虽然脸上胡子拉渣,相貌一般,却身体匀称,肌肉饱满结实,强壮有力,皮肤白净光滑,非常的健美。

她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觉,却想到了今天才牺牲的未婚夫,不由得有点黯然神伤。

黑狗也跟着游了过来,上岸后把身体猛地抖动,水甩在他们身上,他们抬起胳膊挡住脸扭过头去,不由得都笑了。

二海穿好了衣服之后,冻得哆嗦了几下,打了几个喷气,“啊切,啊切!”

欧阳慧不由得笑了。但又对他的体贴心存感激,要不是他把他这样托举得高高的从河里弄过来,她还得脱了衣服下水,以她的体质,肯定冷得够呛。这个男人看上去很粗犷,实际上却很细致。

完了之后,二海又背上背包和枪支,领着她和黑狗上路了,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那里,可在这深山老林里,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走。一路上,她希望能够遇到失散了的义勇军战友,可一直到天黑,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天黑了,他们停了下来,她感觉到有些饥饿,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二海停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包肉干,在递给她的同时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这肉干是他自己带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肉烤的,反正是他打的猎物,熊或者是老虎,吃起来很有嚼头,也很经饿。

二海吃完之后去河里喝了点水,然后去林中砍伐一些树干和树枝,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搭建窝棚。这种窝棚很简单,就是给比炕大点的地方围个围栏,上面也用树枝搭上,留个可供人出入的小口子,里面铺上一些树枝树叶,这样一来,人就可以在里面过夜。这种窝棚不能挡风也不能挡雨,主要是用来防范野兽的攻击,因为在野外不能生火堆,夜里很远都能够看到,这样会引来鬼子。

窝棚搭好之后天已经黑了,他们进到里面去之后,杨二海用树枝把口子也拦上,黑狗也进来了,他拍拍黑狗的头让它安静,然后躺下来,把身边一半地方留给欧阳慧。

欧阳慧也躺下了,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她把盒子枪放在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好在入秋之后蛇和虫子已经绝迹,不用担心夜里睡觉受到蛇虫的侵害。

可躺下之后,欧阳慧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天空的星星,想着一件件的往事,想着牺牲的未婚夫和哥哥,她百感交集,不由得暗自神伤,可这时候,她身边的杨二海,却已经发出了匀称深长的呼吸,他已经睡着了。

欧阳慧醒了一会,今天突围跑了一天,实在太累了,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夜里,她被冻醒了,天空一轮圆月,把周围照得朦胧可见,如水一般。已经下了霜,她感觉到了寒冷,但看到杨二海依然睡得很沉,她除了身上这身衣服没有别的可以用来御寒,就缩着肩膀忍耐着。

黑狗也醒了,看到她之后就起来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就又在原地卧下了。

这时候杨二海醒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看到欧阳慧在身边缩成一团,就摸了她一下问,“冷不?”

“你说呢?”她有点委屈,这个粗心的男人,自己穿着羊皮大衣睡得很香,这时候才想到了她。

他摸到她的胳膊冰冷,就坐起来解开了羊皮大衣,大衣很宽大,他敞开来把她拥进大衣里面裹住,一个胳膊搂着她,这样一来,她和他同袍而眠,互相取暖,感觉暖和多了。

她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搂在一件大衣里睡觉,脸贴着他结实而又温暖的肩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毕竟是两个健康的身体,一男一女,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她面红心跳,不由得有些害羞起来。但她马上就听到他匀称而深长的呼吸,他又已经睡着了。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一下子就睡着了,这说明他心里是坦荡的,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女人的心思是如此的细腻敏感,而男人却是这样的粗枝大叶。

又睡了一觉之后,她醒来拿起盒子枪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看到他依然熟睡未醒,就挨着他静静地躺着,避免惊动了他。

这时候她心里想了很多,她是出生在省城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父母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因为她最小,全家人都对她宠爱有加,她自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九一八之后,鬼子进占了东三省,张少帅带着东北军撤到关内去了,从小受到爱国教育的她对沦为亡国奴悲愤不已,可她身为警察局长的父亲却做了汉奸,这让她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后来,他的父亲因为对鬼子阳奉阴违,暗地里释放了很多爱国者,在日本人看来,这些爱国者就是抵抗者,应该被关押和处死,而他父亲却把他们都送走了,这件事激怒了日本人,知道她父亲是个内鬼,就将她的父亲烧死在警察局大门口。她的母亲因此悲痛而死,她和哥哥怀着对日本人的仇恨,在安葬了父母之后,悄悄地离开了省城,准备入关。自从东三省沦陷之后,有至少几百万人离开了家乡,流落到关内。他们没有拿起枪反抗日军,却悲愤地选择了流亡,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颠沛流离,也不愿意在沦落的土地上苟且偷生,这是一种傲骨和气节。

就在她和哥哥等一批人准备入关的时候,却在路上遇到了老张队长带领的义勇军,于是他们放弃里原来的想法,留下来参加了义勇军,拿起武器和鬼子战斗。

老张队长是他们的领导,他看上了她的美丽,处处照顾她,帮助她,还把她哥哥留在身边当参谋,也把她留在身边当文员,她虽然对老张没有爱情,但却尊敬她,甚至于崇拜他,对于他的示爱,她无法拒绝,自然就认可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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