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个文人们爱扎堆歌颂的季节,她有时会喜欢它,有时又讨厌的很。
秋天除了那满街的梧桐树叶子会变金黄之外,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那微弱的气温变化在她小时候还体验的明显一点,现在就越发没有什么感觉了。
学校的四周几乎种满了梧桐树,一到秋天,那漫天飞舞着的金黄枯叶确实很美。铺满了整个操场,踩在上面像有了一层地毯,只是枯叶断裂的咯吱咯吱的响。
她一直喜欢在那上面踩来踩去的,恨不得要将所有的枯叶踩碎了才罢休。有时捡起一片完整的枯叶看上半天,也愣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便又撕烂了丢在地上。
然而这一切自从她们班的卫生负责区域变成了操场之后,便悲伤的结束了。她每次都非常有怨言,但总是被一句谁让你成绩不好的话将委屈噎在了喉咙里,后又咽了回去。
她自那以后,每逢早餐的时候,她必会多拿几个馒头或是包子,放在饭盒里。也不吃,带回去让妈妈热了再吃。
她把这叫做自己付出了劳动,就必须得到回报定理。她死党没有跟她一起打扫过,跟她一起的是班上的体育生,经常她是一个人在那里打扫。
体育生永远都有理由不去,可是她编排各种理由都无法躲过这一劫。突然有一天,她便不是一个人了。那时的梓夫是不会帮她的,那个体育生也不是个会痛改前非的女孩。她终于记得他是怎么突然闯进她视线的了,那是一张跟现在没有太多相同点的脸,太稚嫩,却在那努力的帮她。
那天起风了,满操场的落叶越发的调皮。再加上加速的从树上掉落的枯叶,她快要崩溃了。刚扫干净了那一角落,马上就新添了掉落的些许枯叶。起码让她忙活了整个早饭时间,才将那一操场的枯叶和垃圾装进垃圾桶。就在她准备慢慢搬着它往校门外挪动的时候,一阵风一扫而过,在桶里的枯叶不安份的从那里逃了出来,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左一圈右一圈的,晃了许久,落在了她刚刚扫的一尘不染的地面上。这时她弯下身去拾那些枯叶的时候,只听得一旁的垃圾桶传来一声哐当的声音,一个矮了她一头的小屁孩跑过来帮她用校道边上的垃圾篓翻过来盖住了桶口。
她满脸疑惑的望着这个面前的小鬼,正才猜他到底是几年级的小家伙。这时他已经来到垃圾桶右侧,准备抬起它。
她见状,忙上前也抬起左侧,两人齐心协力的将这个大家伙给抬到离学校一百多米远的垃圾处理处。
一路上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帮她,只是沉默的把桶子往回拿的时候,自己一手从他手里抢过来。
他那么小,竟也有那般大的力气。她力争不过,便放任他来拿着。自己则两手空空的很轻松的在他旁边走着,也不肯说话。
直到将垃圾桶摆放到了原位后,他们在往教学楼那里走的时候,他才说了第一句话,那么简单明了。“我是四年级三班的李乘星,以后都可以喊我来帮忙的。学姐你是五年三班的吧,就在我们楼上的那间教室。”
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不用作那么长的自我介绍,在一旁嗯了一声,“我叫詹嘉懿,今天真是谢谢你啦,小学弟。”她看了一眼他低垂着的小脑袋,那张嘴呢喃着什么,也没听清。
走到了三楼,他转身向一旁的教室走去,也没有说再见,只是向她挥了挥手而已。她向他回应了生硬的再见,也转身走上四楼的楼梯。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给乐坏了,当然少不了跟死党分享。陈雨倩当时坐在她的后面,梓夫依旧还是她的万年好同桌。
趁着老师背对他们的时候,她偷偷的用书挡着头转着头去跟雨倩聊天。“你不知道,今天多亏一个小屁孩儿,我才能把那该死的垃圾桶给扔到那外面去。更了不得的是他居然认识我,还说以后有啥都可以去找他帮忙。哎,他是不是暗恋我啊,哈哈。”面对这个自恋狂,雨倩早就习惯她那全世界都喜欢她的逻辑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对她呵呵一笑。“谁那么没眼光,看上你这么个泼妇。”突然转过身来的梓夫擤了擤鼻涕,傻笑着说道。
她瞪了他一眼,继续跟雨倩说着话。“今天回家还去不去吃那家的臭豆腐,我妈今天给了我两块钱。”
“好啊,不过先去那个租书社吧,我这本书快看完了。该去借些书看了,你的那些呢?”
她望了望自己课桌,回过头。“也快了,昨晚回去还看了很久。今天干脆去借点武侠小说来吧,唉,爱情小说都看的腻了。”
雨倩看着她满脸嫌弃的表情,生生被憋出了内伤,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她俩又聊了一阵,生怕老师发现,便转过身去,装模作样的看课本去了。
她尽量的往更深的回忆里挖掘着所有关于他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但目前为止也只有那几次帮她倒垃圾这种小事而已。脑袋还疼的要命,又感冒了。
她对这从来不注意,因为自己经常要感冒,就像人每天都要吃三餐饭似的,她每隔段时间都要感冒一次,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次一拖就是两个星期,她也买了药来吃。吃了几天不奏效,干脆就没吃了。在电脑前打报告的时候,竟然打一个字就打一个喷嚏,很有节奏。看她这样的身体状态,同事让她在一边休息去了,小胖子来帮她完成剩下的。
她坐下不久,便又跑去拿切片去了。头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真的很重。手里没拿一点东西,都觉得双腿挪动的很吃力。那长长的走廊,此时就像橡皮糖似的被拉长了很多。怎么走都走不到物理实验室,这时对面来了一个人,她眼睛模糊的看出了大概轮廓。
她老乡把手里的新过来的样板交给了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像蚂蚁似的艰难的走到了实验室,拿了切片后,便径直向沉金车间的方向走去。从走廊已近似盛夏的气温,走到那个放着机器的小房间,就像从火山口走到了冰山一角。
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她,进来后,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她都不敢再接近那机器了。她拿着满手的板,准备回去让别人来测了。出门的时候,竟然撞上了一个不明物体。
她这时已经稀里糊涂的了,不过眼睛还是能用的。看清楚了这个不明物体,她便绕开了想往前走去。
不知是他故意将脚摆在那里将她绊住,还是她此时头脑昏沉没有指挥好自身的平衡。总之她身体失去了平衡,却依然护着手里的那堆东西,还好在她着地的前几秒他伸手将她托住,不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姿势谁看了都要误会,这不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才来的,刚刚给了她一堆东西的老乡便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一场让人想入非非的场景。
刚还想八卦一下,问问他感觉怎么样。可他一脸严肃的朝他这边喊叫着,“快,她感冒都这样了,还愣着干嘛,帮忙把她手上那破玩意儿弄走,我得把她弄到医院去。”他一边跟面前还等着看好戏的人吩咐这吩咐那的,一边把她一使劲横抱起来径直往电梯那里走。
她要是只有重感冒和高烧的话,也不可能弄的这般狼狈的被人像抬尸体似的弄到医院,她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因为感冒打包了牙龈炎往她这边送,根本送不进嘴里去。
而他那边也没有觉察到她这感冒的严重,只是督促她每天吃药。直到她被别人送到医院,也才想起,她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
他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因为他那边不可能请假专门陪着她,所以匆匆的交了费用后,就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关心她。因为又一个兄弟到这里工作了,所以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外面跟他们吃饭,上网。她睡着的时候,他才回来。
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抱着头,不敢去看她紧闭着眼的小脸。此时他还没勇气跟她说,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堪入目的事情。
他想等过些时日再说,他无非是怕她听了之后,不肯再原谅他。内心竟是如此矛盾,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来。
每次大动静的病症,总能让她休息个够。那些长长的梦境,陌生的自己,熟悉却本末倒置的人们,让她陷入其中乐趣无穷。
她也才躺了两天,就好像过了很久似的。醒来的时候,他在身边。请了假,晚上都未曾回去。
她不忍心将他推醒,自己默默的下了床。去换衣间换了衣服,准备办手续出去了。医生却告诉她,费用都被一个人交了,每天来一次。
她走进病房,他已经醒来。正满处找她呢,她笑着朝他走过去。“我们回家吧,今天在外面吃好不好,你好久没带我去吃那家的猪肝肉片粥了。”
她双手环绕着他脖子,把脸斜靠在他肩头,淡淡的说道。他反应迟钝的应了声好,便收拾了东西,挽着她走了。
此时太阳西陲,淡红色的晚霞披在城市的上头,让平常那些老旧的建筑竟生出几分姿色来。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发一言,却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小秘密。他揣着兜里的手机,生生的握出了汗。她望着一旁树影,看变的越来越长,默默的用手在那里比划着。心里想着自己晕过去的前一秒的场景,嘴角竟生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