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以为沈承君是累了,连忙噤声退到一旁,默默守着自家受了惊吓的主子,而与此同时的隔壁书房内,同样也是一片安静,但空气里却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沉闷跟压抑。
“就只有这些?”
书案后,萧桓单手轻扣着一支狼毫,如水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马场管事。
肥嘟嘟的管事强忍着想要擦汗的冲动,恨不得把脑袋垂到下巴底下的衣服里来降低存在感,哆哆嗦嗦道:“小的该死,是小的识人不清,阿祥从五年前就在马场里帮工,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这几天他说他娘病了,往城里去的次数多了些,小的竟没有留神,以至王妃在马场里出了意外,是小的失职,请王爷恕罪。”
王妃在他管理的马场遭人暗算,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封锁了马场,结果搜查了一圈,在马厩里找到了负责喂养马匹的阿祥已经毒发的尸体,他这才想起阿祥近几天的异常。
“恕罪?”萧桓抬眸向下看了他一眼,马场管事立即一个激灵,将头抵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目不斜视的绕过地上的管事,朝着萧桓躬身:“王爷,属下已经去阿祥的家中看过,一共七口人,无一幸免都被灭口,所中的毒药与阿祥身上的一样,凌大夫正在追查来源。”
“让人继续盯着,所有与他有过联系的人都不要放过。”萧桓眉心紧拧,冷声吩咐道。
沈承君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养在深宅没见到与谁结怨,嫁给自己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唯一算的上有仇的就是刚刚进门的蒋琬,可蒋琬有那么大能力么?
阿祥身上的毒药十分诡异,即使是百草谷出身的凌大夫也摇头称奇。
萧桓用指节轻叩着桌案,细细的理顺背后的层叠关系,阿祥隐藏在他身边五年,忽然发难却选择了对付沈承君,沈承君是他的正妃没错,但京中谁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没什么分量,如果要暗害,也该是对付自己才是。
难道是要逼迫沈将军与自己翻脸?即便他跟沈家反目,这时候能得渔利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萧桓渐渐眯起了眼睛,这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沈承君身上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沈承君前几天忽然撤换了黎华院的所有奴婢,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桓沉声吩咐:“从暗卫里挑几个人跟在沈承君身边,时刻留神她身边出现的人,再从管家那儿取一份从黎华院打发出来的婢仆的名单,挨个逐一排查。”
“是。”那黑影顿了顿,等了片刻不见萧桓再有吩咐,又继续道:“方才属下返回时,看到九殿下带着人往马场这边来了,似乎是要与人赛马。”
“王爷,九殿下带着人来马场练习骑射,听闻王妃出了意外,前来探望,正在正厅里等候。”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碰上了从外面跑进来的侍从。
老九?萧桓眸色一紧,萧睿这个时候过来马场,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几天前蒋琬进门那日,沈承君对萧睿不同寻常的态度,还有那夜主仆俩的私话。
那个死女人,难道真的背着自己跟老九有牵扯?
萧桓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眸光扫向地上的马场管事:“你让人好生接待他们,如果他问起,就说本王跟王妃已经歇下,不方便见他。”
“是,小的一定安排妥当。”马场管事连忙应道。
“安排好就去领罚,之后将这里的人重新洗一遍,如果再有疏漏,你就不必在出现了。”萧桓丢了手里的狼毫笔,起身望着地上的管事:“还有今日在马场围观的人,近期内都找个理由打发到边营去,让他们都管紧了嘴巴。”
“多谢王爷,小的一定会严查手下,绝不再犯。”那管事连忙感恩戴德保证:“今天在马场小的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定不会胡乱说话。”
马场管事连忙称是,后背冷汗涔涔。
王爷这意思明显是不准将王妃拿箭指着他的事情说出去,要保着王妃,他就是再多出一条命来也不敢乱说话的。
萧桓得到了他要的回答,淡淡的哼了一声,起身朝着沈承君的房间走去。
那女人装睡也该装的差不多了,敢在他面前玩装昏,沈承君你好样的。
沈承君的房间就在隔壁,萧桓甫一推开门,就听见里面冬夏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道那女人果然是醒了,于是面色低沉的往里走。
此时冬夏正端着碗汤药对沈承君苦口婆心的劝哄,她好不容易逼着大夫给开了副药出来,她家小姐怎么可以这么不配合。
见到萧桓进来的身影,冬夏眼睛一亮。
“奴婢给王爷请安。”
萧桓淡淡嗯了一声,往床上看去,沈承君之前的骑马装已经换下,只穿了月白色的里衣躺在被子里,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看到他进来,表情明显一愣,包成粽子的手下意识的往被子缩了缩。
“在喝药?”萧桓扫了眼冬夏手里的药碗,他记得他跟沈承君刚定亲那会儿就听人说起过,沈家大小姐最怕吃药,一口药配三块蜜饯都吵着苦,沈将军为此没少费心思,难怪刚才进来时这女人的脸皱的像个包子。
这样想着,萧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了眼萧桓,废话,不是喝药难道她是要用这个熏屋子,乌黑黑的还一股子味道,一闻就知道肯定特别苦。沈承君刻意避开了萧桓的目光,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喝。
“王爷政事繁忙,如果要启程回府,我随时都可以上路。”
萧桓倒也不气,显然沈承君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取悦了他,淡淡扬声道:“不急,等你喝完药再走不迟。”
“……”不迟个鬼啊!
沈承君心里腹诽,下意识的又不想在萧桓面前矮了气势,于是强迫自己就着冬夏的手喝了一口药。
这一口沈承君好悬没喷出来。
这药看起来苦,闻起来苦,吃起来,唔,更苦!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恨死了喝药,尤其是上辈子的最后几年她几乎天天把药当饭吃,心里阴影面积无穷大。
如果不是萧桓在那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定将这碗药哪儿来送哪儿,给那倒霉大夫自己享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