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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彷徨(4)

高哲回到家,发现弟弟高冲回来了。很多天没见,感觉他成熟多了。但是,面对哥哥,高冲一句话也不说,他至今也不明白一向优秀的哥哥怎么会突然转变这么多,他真的不能原谅哥哥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至少在他给出合理的解释之前,兄弟俩的感情不会再像以前一样。

“阿冲……”吃过饭,高哲叫住要回房间的弟弟。兄弟间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漠,他一时接受不了。

“怎么?有什么事吗?”高冲回头,冷冰冰地问。

触及弟弟锐利的眼神,高哲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你和陈飞……在学校……还好吗?”半晌,他才吐出了这一句话,说真的,他真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高冲指责的目光。“我的事……”

“不好!”高冲紧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指,“飞哥或许是被某人刺激到了吧!整天在找人打架!”看着哥哥脸上复杂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如果你真的关心他,那么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至于我……倒是无所谓!”他咬着嘴唇,故作洒脱地耸耸肩膀,“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你无须在乎我的感受,我……无所谓!真的!”

“无所谓?”高哲感觉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重地令他喘不过气来。他重复着弟弟的话,心里涩涩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对弟弟说些什么,才能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从小到大,高天明总是告诫他要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人物,给弟弟作出一个良好的榜样。毫无疑问,他是爱弟弟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弟弟。正因为此,这么多年来,他时刻提醒自己,高冲正在看着他,他要让弟弟以他为学习的榜样,为他的出色而骄傲。但是,如今,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高冲看着哥哥那凄苦的表情,心中也波澜起伏,颇为不忍。但是,他仍然无法原谅高哲让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的确,换作其他人犯了这样的错,高冲或许还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但是这回面对的是高哲,是向太阳一样形象高大的哥哥,心中崇拜的偶像突然碎裂,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啊!当然,他不会知道,正是因为爱护弟弟,高哲才会被东方宇逼作天使的。他更不会明白,相对而言,高哲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他大得多!

夜晚又降临了,高哲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如此漫漫长夜,他却无心睡眠。他想起了东方宇白日里的话,想起了愤怒的弟弟和陈飞,还想起了张警官和豆子……窗外,静谧的夜空里星星在使劲地眨着眼睛,似乎在催促人们尽快进入甜美的梦乡!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高哲的心在挣扎着,他不想冷漠地对待每一个人,但东方宇的告诫已经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常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折磨着他的心灵。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他拉开窗帘,看着天上闪烁着的繁星,感受着夜晚清冷的月光,希望能让自己的思绪顺畅一些!他曾听别人说过,对着流星许愿,美好的愿望就会实现。他想,如果此时要有流星划过,该有多好啊!若是那样,他定会虔诚的向上天祈愿,让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活的幸福快乐!但是,等了许久,流星也没有出现,他的愿望不一定会实现了吧?他不由得惆怅起来。

时间在点滴中过去,他默默地凝望着天边,良久,才拉上窗帘。但他没有立刻躺回床上,而是摸索着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了张警官送给他的《小王子》,细细地阅读起来……

这一夜,高哲一直都没有合眼,天还没亮,他就悄然起身出门了。

“为了你的爱不会伤害到你这一生中最珍爱的人们,请把爱默默地放在心底。记住,冷漠与距离有时也是一种爱!”高哲慢慢咀嚼着这一句话,经过昨晚的思索,张警官留下的字条已令他明确了自己的方向。既然这是前辈特意留给他的,虽然会令他无比痛苦,但是他也会照着做,因为,他好怕,会怕自己所珍爱的人会受到伤害!毕竟,张警官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确认自己和张警官是一样的人,他们宁可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连累到身边无辜的人们,特别是那些爱他和他爱的人们。但是,高哲也知道,他无法将那多年积累的感情一瞬间全都封锁起来,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通过弟弟高冲,他知道了豆子墓地的所在。虽然表面上他对豆子的事表现得极为冷淡,但是他心里却很难受,一直都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事情都不能说出来,必须时刻隐藏住自己真实的内心感受,对一个人来说,太痛苦了!

终于作了让自己心碎的决定,他打消了某些令人不安的顾虑,决定趁着大清早,去看看他的好同学豆子。要知道,他绝不能在白天去那里,若是被陈飞等人发现了,他怕自己刻意流露出的冷漠外表会功亏一篑。

高哲没有参加豆子的追悼会,没有见豆子最后一面,他的表现令所有的人都很生气,尤其是陈飞。他甚至有和他绝交的冲动,但是,他还是了解自己的兄弟的,他相信高哲不会是那样冷血的一个人,他这样做一定是因为在看守所里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努力,一定要把原来的那个热情阳光的高哲找回来。

陈飞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高哲都没有接,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敷衍了过去。

高天明和方星柔虽然觉得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同以往了,但是念及自己儿子身上所背负的污点,也觉得这种转变合情合理。毕竟两人的身份已有了根本的不同,陈飞已经正式进入市局了,而高哲除了拥有不光彩的记录,还整天无所事事……

想起烦心事,高哲的步履变得沉重起来。

虽然到了夏天,气温很高。但是市郊的早晨,风依然凉飕飕的,直吹到高哲的心里。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豆子的墓地,毕竟是新坟,大理石墓碑周围摆放着很多鲜花,其中有些已经有些枯萎,在风中瑟瑟发抖,倒不如那些遍地丛生的野花开的灿烂。墓碑上,豆子身穿警服的照片却令高哲的心里阵阵犯酸,那是豆子刚领到那身警服时照的,他的脸上依然洋溢着自信骄傲的笑容……高哲上前,用手抚摸着照片上的豆子,眼泪一泻而出,他从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然后,他看见了墓碑上的字,那是祝岩的笔迹,是怀着对豆子无限惋惜与悲痛之心写下的,高哲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在了“烈士”那两个字上。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开始闪烁不定。

“烈士?又是烈士?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以这种方式离开呢?”他突然感慨起来,似在自言自语,“人都没了,那种称号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再也见不到和煦的阳光、繁茂的花草,再也见不到挚爱的亲人朋友,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绚丽……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活着的人呢?”同样的称号,他不知见过多少次,从陈飞的父母,到老爸的同事,因公殉职的人不计其数,可是,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烈士”的称号罢了。“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会有阴暗的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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