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一句承诺的黄任泽却激动不已地回到山中。本以为的血雨腥风就以这么平常又不平常的方式结束了。
朱家的随从还没有从黄老大离开的惊喜缓过神来，只是痴痴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道路，就连马蹄踏起的黄尘也早已落下，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现在这名持剑的白衣少年很生气，追着灰衣老人砍，边砍边骂，“我砍死你个老不死的，帮外不帮内，胳膊肘往外拐……”
看到这幅略显诡异的画面，碧行之不觉笑了，他也没有想到，居然可以一人不死的过去。
这样也挺好。
尽管他杀过人，还不少，但他从来不喜欢杀人。因为他知道哪怕是那些看起来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也有好的一面，比如接济一个乌水镇无依无靠的孤儿。但他也称不上好人，至少和君子相距甚远。小时候真正穷怕了苦怕了的人，很难成为君子，碧行之就是其中之一。他愿意帮助别人，但也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儿时的境地，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助，他不希望别人拥有，更不希望自己再度拥有。
林冬走过来，略显稚嫩的脸庞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碧行之跟林夏林冬很少有机会闲聊，这一路上总是不停地遇到事。看了看前面连绵的山岭，以黄任泽在徽州绿林的声望，自己这一行人在徽州内应该是不会再被刁难了。
“那你拿什么交换？”碧行之饶有兴致地反问林冬。
“你先答应我才能告诉你。”林冬丝毫不肯吃亏。
“那不行，你得说清楚，不然你坑我怎么办？”碧行之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陪她胡搅蛮缠。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行不行？”林冬说到后来声音就小了。
“那你先说是什么秘密，我再来决定值不值得。”碧行之笑着说道。
“跟你说了还算什么秘密？不教就不教。”小姑娘有些气急败坏，冷哼一声，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碧行之假装打了个喷嚏，“喂喂，你能别骂了吗？教你两招行了吧？”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副老师父的模样。
林冬喜形于色，其实也在她意料之中，知道软磨硬泡定能有所收获。接着把小脸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那个大秘密。
碧行之听完微笑地看着她，“没了？”
“没了。”
“你搞得这么神秘就是告诉我他是陈庆之？”
“喂！咱们大夏姓陈的将军那么多，猜到他身份很不容易的好吗？”
“那荡北军姓陈的将军也多？”
“……”
大夏姓陈的将军不少，但是荡北军却只有一个。大夏建国以来的传奇名将，大夏曾经的四大神将之一，当年御赐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执掌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荡北军，这些名头都在一个人身上。可以说在当朝提到姓陈的将军，所有人，不论南北，甚至不论辽夏，首先想到的都是陈庆之，哪怕他已经解甲归田，被夺了兵符权位。尤其是大辽百姓对他恨之入骨，雁门关一战，坑杀辽国军民十万，最后大辽尽举国之力挥师南下。大夏皇帝担心帝位不保，急忙求和，条件之一就是陈庆之必须死，在满朝文武，最重要是在军方的压力下，大夏皇帝不得不妥协，夺陈庆之兵符官位，贬为庶民，解散荡北军。
所以在林冬说出这么秘密的时候，碧行之很是无奈，但也清楚这不过是小姑娘耍赖而已，除了接受还是接受。
接下来几天车队在徽州一帆风顺地驰骋，进入人烟稀少的山区之后，泥土的气息让他们一行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就是秦白也渐渐忘掉了前几天的不如意。
道路两旁的绿色并没有全部落去，就是在江南也有些四季常青的树，何况在相对偏北的徽州，绿色更给枯燥的旅途带来了些许点缀，黄色的土地也在山野的映衬下多了份清新。
碧行之过得颇为惬意，因为林冬缠着自己学剑，难得有个机会可以暂时放下修行。白天只有有空就指点她两招，让人意外的是她居然悟性颇高，一点就通。
本来碧行之打算叫她白云剑法的，感觉女孩子很适合那种缥缈出尘的味道，剑宗的剑法对女孩子而言太过凌厉，以攻为守，想想一个女人这么不要命地杀人也是挺可怕的……
但是碧行之脸皮再厚，也实在不好意思当着白云宗嫡系的面把“借阅”来的剑法再传给别人，要是被知道了估计秦白要立马和他拔剑了。实际上这么长时间，秦白都没有因为白云剑法的事找他麻烦已经让他觉得颇为惊喜了。
看到林冬挥剑，碧行之躺在马车上，慢悠悠地说道，“得其意，忘其形。要真说剑法无非点崩撩劈，刺拦挂拖，绞削压抹，截带斩架这么些，说来也很普通，真正了不得的是剑招之后的意。”
林冬若有所思，片刻后可怜兮兮地说了句，“我还是不明白。”
碧行之白了她一眼，“哪能这么容易明白？那天下的剑客还不扎堆了，你先按我说的练，练着练着说不定哪一天就明白了。当然，以你的悟性，说不定一辈子也明白不了。”
林冬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说，“我的天呐！那还得多少天啊，这几天已经快把我逼疯了。要是一直练下去还是悟不了不是白忙活了。”小姑娘显然把碧行之的玩笑话当真了。
碧行之瞥了小姑娘一眼，笑道，“你这才哪跟哪啊？”
远处传来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有的人自己也才半桶水就开始教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才哪跟哪。”
碧行之不用看也知道是秦白，习惯了也就不生气了。只是冲他微笑，一声不吭。这是林冬教他的绝招，遇到看你不爽的人，你就冲着他笑，瘆得他心里发慌。碧行之在脑海里想象，秦白隔三差五就朝着他微笑一言不发的画面，登时打了个冷颤，的确挺心慌的。
其实秦白也想看看碧行之的剑法，虽然灰衣老人没有在直说，但看他和燕青同时对碧行之如此重视，对碧行之身后的那人隐约有了猜测。当然更重要的是碧行之把白云剑法学了个光，甚至白云九步也给他偷学了，自己却连他使什么剑都不清楚，想起来就觉得吃亏，而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亏？但是碍于面子，只能远看，甚至远看还得不露声色，被发现了面子往哪搁？心里有气自然就看碧行之不顺眼，可是这个小子不知道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怎样，你对他奚落地越厉害，他冲你笑得越厉害，看得人心里直发慌。心里的火气没地方发，秦白这几天一看到碧行之教林冬练剑，就有些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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