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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冤有头债有主

这时,老鸨醒了,睁开眼看到众人,猛地悟过神来,刚想站起来,头上又是一锅子,晕了。

贾襄扶额,他当老鸨练过铁头功啊!再敲几下,不死也傻了,到时候谁替她向梁王传话?“替我向你们教主说声谢谢。”她边走出房门边说。

“我们教主从来不接受口头致谢。”锅厨子贼兮兮地说。

贾襄一愣,扬了扬眉,算是听到了,然后去隔壁房间叫红豆。不一会儿,她与睡眼惺忪、不明真相的红豆一同回来,递给锅厨子一封信。

锅厨子拿着信笑嘻嘻问,“给教主的?”

“嗯,书面致谢。”

锅厨子大囧,“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是那个意思。”贾襄说得甚是坦然。

一行人走出青楼,正要去聂青府上借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聂青呢?”贾襄问。

任灵左瞧右瞧,没发现心上人的身影,眼陡然一瞪,一面跑回青楼一面大骂道:“聂青那个大色狼,一定被花娘给迷住了!”

贾襄目瞪口呆,这任灵是没长眼睛还是眼睛不好使?她没看到聂青听说要一起进青楼时那副‘天塌下来了’的恐怖表情吗?

正觉好笑,只听锅厨子在一旁嘀咕道:“这聂小子真有本事,被唐三娘点了穴还能花天酒地……”

贾襄无语望天数星星。若让聂青听到这句话,只怕真想剁了他的脖子下酒喝。

有聂青带路,贾襄进宫非常顺利,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御书房外。

“宣户部侍郎聂青、贾襄,进御书房面圣!”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公公出来宣旨,末了又对聂青说,“聂大人,皇上龙体欠安,不要说太久。”

“多谢提醒。”

聂青还是一副又冷又硬的样子。贾襄觉得他更适合当判官,一板一眼,整体臭着一张俊俏的小白脸,实在不像与银子打交道的人。

走进御书房,一室威严的明黄,让人不禁肃然起敬。普通百姓不能直视圣颜,所以贾襄微微低着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势,不疾不徐地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主隆恩。”

聂青则只稍稍俯身,“皇上。”

“聂爱卿平身。”

“谢皇上。”

贾襄悄悄将君臣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笑意。聂青这个兵部侍郎,不简单啊!

“贾襄。”皇上开口,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龙体欠安的样子。

“民女在。”

“如果朕答应你的要求,让汇丰钱庄掌管‘银元’的发放权,你要如何回报朕?”

“皇上会答应吗?”

“朕在问你话!”

贾襄轻轻一笑,悠悠说道:“皇上若不答应民女的要求,这个问题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你先回答朕的问题,朕再决定是否答应你的条件。”

“恕民女无法回答皇上的问题。”

“你大胆!”龙颜微怒。

“皇上请息怒。”贾襄继续说道:“朝廷决定改革通货,用小面值‘银元’代替真金白银在民间流通,从理论上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但实际是否行得通,谁也不知道,所以民女不能保证能够回报皇上什么。”

“那你又何必执着于钱庄的经营权?”

贾襄依旧微低着头,轻描淡写般说道:“因为民女不想让自家的产业毁在别人手中。无论成败,贾府都要与汇丰钱庄共存亡。”

皇上闻言沉吟,鹰利的目光审视她良久,道:“好,朕依你。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皇上请讲。”贾襄作洗耳恭听状。

“嫁给太子。”

贾襄一点也不奇怪皇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联姻本来就是皇家惯用的政治手段,而且表哥早就提过一次,可是,她并不想做牺牲品。“恕民女难以从命。”不假思索、果断拒绝。

皇上没料到她会拒绝,这个条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恩赐,而她竟然一口回绝,这让他有些恼火,一蹙眉,不悦地说道:“那么朕也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闻言,贾襄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脸上俱是无奈,沉吟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皇上,民女今天并不是来与您谈条件的。您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汇丰钱庄都是贾府的产业,不容旁人侵犯,就算是您也不行。”

皇上勃然大怒,“如此出言不逊,你就不怕朕灭你九族!”

贾襄仍是一脸淡泊,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用极平静地口吻说道:“太子也是民女的族人。”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派头。

尽管碍于太后方面的压力,皇族并未承认贾府这一外戚的存在,而贾府也不觉得有攀龙附任的必要,所以四年来一直安居商场,不曾涉政,但贾府到底是太子唯一的外戚,除去贾府就等于折断了太子的羽翼,而这并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至少现在不是。太后的娘家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皇上若不想自己寿终正寝后太子被‘垂帘听政’,就必须在太子羽翼还未丰满之前保全贾府。

贾襄非常清东方这个事实,所以她才更加有恃无恐。“民女并不想忤逆圣意,奈何早有婚约在身,实难从命。”就算有王牌在手上,该退的时候还是得退,以退为进才是上策。“皇上若信不过民女,可以派一位朝廷要员与民女一起负责此事。”皇上让她嫁给太子无非是担心她这个‘外人’生异心。

果不其然,皇上听闻可以令派人选‘监视’她,脸色缓和了许多,终于也退后一步,用极浑厚地声音说道:“好,就由聂爱卿与你共同负责通货改革一事。”

一出御书房,聂青便又一脸死了亲娘的表情,冷冷说道:“朝廷绝不会让发放‘银元’的钱庄掌控在私人手中,汇丰钱庄充公是迟早的事。”

贾襄抬手挡住如火的骄阳,边走边说:“我知道。”

“那你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皇上现在必然已将贾府视为眼中钉,早晚除之而后快。”

“聂大人。”贾襄忽然止步,侧头看向他,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聂青面露窘色,扭头说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贾襄挑眉,然后转回头继续欣赏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口上则说道:“在能反抗的时候不反抗,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见贾府的列祖列宗?”

聂青冷哼一声,“我看是你不肯轻易认输吧!”

“你这样想也没错。”说完,贾襄加快步伐向宫门走去。

皇宫这种地方,还是少逗留为妙,指不定皇上下一秒就气不过,派人把她抓起来咔嚓一下解决了。虽然她觉得早死晚死没差,可好死歹死就差很多了,她宁愿不痛不痒的死在小梁王的夺魂丹之下,也不要被刀口不怎么锋利、动作也不怎么麻利的侩子手送上西天。

想到那夺魂丹,贾襄不禁觉得好笑,那小梁王身边定有不少江湖术士,才学了这一招故弄玄虚的本事。说实话,他要给她下一包泻药,说不准她就从了。

没过几天,朝廷就发了皇榜,汇丰钱庄得到朝廷的认可,总管新币‘银元’的发放权,并封贾府为‘天下第一府’,封贾襄为‘银监官’,享受正一品待遇。皇榜一出,死气沉沉的大业王朝顿时恢复生气,连走在路上的路人甲乙丙都显得精神抖擞,更别说扯破嗓子叫卖的小贩了。

有了朝廷这座靠山,汇丰钱庄重拾信誉,印有‘汇丰’二字的银票如雨后春笋般在市面上冒头。汇丰钱庄也重新打开门做生意,银元还没有印制,所以钱庄还是原来的经营模式。一夜之间,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贾府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财大气粗、炙手可热的金陵贾府。

但是贾襄心知,这只是皇上布的棋、铺的路而已,她若不想贾府沦为皇族争权夺利的棋子、不想重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覆辙,就必须步步为营,早思全身而退之策。

贾襄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黄篾躺椅上,阖上手上那本旧的发黄的古籍,在心中轻叹,皇权真是可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怪有人不惜头破血流、身败名裂,也要踩着尸骨摸一摸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

“小姐,皇上给你官当,你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红豆很不理解。银监官可是享受正一品待遇,与丞相平起平坐,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他不安好心。”明明带着咬牙切齿,可从贾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淡了,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红豆猛翻白眼,“给你这么大一官当还是不安好心?”

贾襄知道,不管她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像红豆这样一根肠子到底的人都是不会明白的,于是索性当没听到,闭眼假寐,过了几秒又忽然想起建银仓的事,睁开那双带着淡淡睡意的眼眸,问:“聂青回来了吗?”

“听说刚从户部回来了。要我去找他吗?”

“嗯,去告诉他,不要来吵我。”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猜的。”昨天她说银仓建在上阳时他就很不认同,今早入宫必然是去向皇上报信去了,而皇上必然也会坚决反对,所以他这会儿回来,定会来充当说客。虽然她在商场上一向贯彻‘****独裁’的作风,绝不会被他说动,但午觉时间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总是难受的。

果不其然,贾襄才刚睡着没多久聂青就来了,被红豆挡在门外。

红豆期期艾艾地说:“聂大人,小姐有起床气,你扰她好梦,她会生气的。你知道,不经常生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是很恐怖的。”她就不幸见识过一次,那时真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省得被小姐阴森的眼光碎尸万段而不得全尸。

聂青也深深觉得惹火贾襄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皇上都敢威胁的女人,干起谋杀朝廷命官的勾当来八成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所以,他只小小考虑了一下,便道:“我等她睡醒。”

聂青冷眼睨着睡生睡死的某人,一脸欲求不满地闷恼样子。这不能怪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下午,换谁都没有好脸色。

任灵则一脸崇拜地望着贾襄,为什么她怎么装都装不出一点淑女气质,有人却连打呵欠也能如此优雅……

贾襄打完呵欠,便悠悠朝凉亭走去,临走前吩咐红豆弄些点心来吃,至于门外神色各异的两人,直接无视。

“嗳,贾,你怎么走了呀?聂青等你一下午了呢……”任灵边说边用手招啊招,像招魂一样,好似想把她招回来。

聂青半点不领情地瞪她一眼,气闷闷默不作声地踏着重重的步子跟上贾襄的脚步。任灵嘟起嘴眨了眨眼,也蹦蹦跳跳地跟上去与他并排走,时不时侧头瞄他一眼。

贾襄听着身后节奏天差地别的脚步声,觉得任灵真是个人才,不管聂青给她什么脸色都不气馁,真怀疑她脑中是不是有个自动过滤系统,但凡不愉快的东西,都会被自动过滤掉。

被冷风吹了吹,贾襄清醒了许多,也有了谈公事的心情,于是轻轻开口,“你可以开始陈述理由了。”说完以吃饱了闲逛的姿态开始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晃悠,漫不经心的视线游走在道旁的花草之间,很有闲情逸致。

“上阳地处偏僻,穷乡僻壤山多路少,离京城又远……”一谈到朝政,平日里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聂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夸夸其谈,引经据典、谈古论今,挖出一切可以证明上阳不符合建银仓的理由,连风水不好都用上了。

贾襄皱眉,“聂大人几时干起了风水师的兼职?”

聂青哼了哼,冷笑道,“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好中的?”

贾襄眉头皱的更紧,“科举还考关风水吗?”

聂青被她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沉着脸不说话好半天,才冷冰冰地说道:“我们讨论的是银仓选址的问题,你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

“确定你不是在瞎掰。”贾襄始终一本正经的样子。

聂青的嘴角狠狠地颤了几下,又哼了一声,道:“皇上决定把银仓建在皇陵附近。”

“让龙祖龙宗帮忙看守?”贾襄随口问,没料到他会点头,黛眉微拧,道:“聂大人,你既然在户部任职,就该懂得一些经营之道。大业王朝分九州,皇陵坐落于阳明山,属九州之中的京州,虽然距离京城不过百来公里,但它在大业王朝的最北部,与其他八州遥遥相隔,尤其是最南部的闽州,快马加鞭来回一趟也要好几个月,更何况是奇慢无比的押银车,只怕银子还没送到,就又要送回去了。”

聂青动了动嘴,但没有出声。显然他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贾襄又道:“上阳属东方州,东方州自古以来就是大业王朝的交通要塞,道路四通八达,运输极为方便,而且东方州在中部,不管从哪个州运银过去都快捷。另一方面,上阳山多路少的地势正好形成了易守难攻的优势,银仓建在那里,最合适不过了。”顿了顿,她又看向聂青,轻淡的目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徐徐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一切听我的,要么什么也别做。”

沉思半晌,聂青弃械投降,“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别扭的神情中透着淡淡的钦佩。

贾襄挑眉,全家都是商人,她不是商人正常吗?

不知道聂青用了什么法子,皇上很快同意了把银仓建在上阳,而银元的印制工作也已开始,只等银仓一建好,就实施全面的银改。

事情谈完,贾襄便立即启程回金陵,聂青现在是她的副手,所以也一同上路,而任灵则自愿充当第二个红豆,跟着端茶送水跑前跑后。当然,她的醉翁之意,大家心知肚明。锅厨子去了少林寺,带着贾襄对东方不败的‘谢意’。

倚在宽大舒服的马车内,贾襄从怀中掏出那根甫入京城那日买的准备送给东方不败的木簪,神色复杂地凝视了好大一会,最终掀开侧壁窗帘,扔了出去。从得知他曾为一个女子几近疯狂起,她就意识到,她与他的缘分,只能到相敬如宾。

幸好,到目前为止东方不败对她来说只是百无聊赖时有人说话的消遣,有他无他,无关痛痒。

马车很大,足够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躺着睡,而对于中等身高的贾襄来说,完全可以像睡在自己床上一样随意摆姿势,于是她平躺下来,闭上眼睡觉,心想着一觉醒来就到金陵了。

但是,有些人的人生注定无法风平浪静、一帆风顺,贾襄不巧就在此列。

贾襄被陡然停住的马车惊醒,身子往前猛地一冲,差点摔下去,幸亏她眼疾手攀住了车壁,手掌与车壁之间的摩擦减缓了把她摔出去的那股冲力。

“出了什么事?”她站稳掀开帘子探出头去问,只见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挡在车前,土灰色的麻衣和用麻绳辫子随便扎起的乱发看起来很有山贼气质,不过,更有这种气质的是他们说出的那句古今通用老掉牙的话--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贾襄只当没听见,脸上没半点毫无惧色,神态悠悠地下马车,又审视他们一遍,问:“你们要多少,我今日没带多少银子,不够的话先打个欠条。”

众山贼显然没料到对方不仅不气不恼也不怕,还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都愣住了。

聂青冷哼,不知是哼贾襄,还是哼山贼。贾襄见他面无惧色地走向‘前线’,以为他有什么对策,却听他非常有气势的打了一句官腔,“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贾襄失笑,现在的金科状元都这么迂腐吗?山贼眼里若有王法,就不会当山贼了。

为首的山贼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了聂青几眼,然后挥手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瞧你这身衣服比俺们的还破,打劫你会坏了咱追风寨的名声。快走块走,别瞎搅和,又没人说要打劫你。”

聂青闻言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贾襄一眼。

贾襄一脸莫名其妙,你自己寒酸,瞪我做什么?

寒酸也是被你比出来的!聂青不爽地又瞪了她一眼。马车也要镶金戴银,连那一块比他全身上下所有衣服加起来还值钱的丝绸车帘都滚了金边,生怕山贼不来找她麻烦!

贾襄的确生怕山贼不来找她,但那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那会儿她是为了引起华佗山山贼也就是任灵兄妹俩的注意才把马车‘装扮’成那样,后来又觉得银子都已经花了,这么舒服的马车不坐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就一路坐着它在路人嫉妒羡慕恨的注目礼之下招摇过市……

“诸位开个价吧。”

众山贼觉得自己简直遇上了怪物,还是长得标致又阔气的怪物。商量了好大一会,为首的那个才抬起一只手说:“五千两。”

不待贾襄回应,任灵就抢先愤愤叫道:“一开口就是五千,抢劫啊你!”

贾襄无力地睨任灵一眼,道:“他们本来就是在抢劫。”

呃,糗大了。任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默默退到一旁。都怪贾那副谈生意的样子太潇洒,害她真以为现在是在谈生意。

“五千两太多了。”贾襄又望向众山贼,道:“你们就栽了一棵树、开了一段路而已,算上辛苦费,撑死一百两。”

众山贼瞠目结舌,这丫真以为他们在跟她谈生意?!

“对,一百两,不干拉倒!”任灵特有气势地附和。

“哼!拉倒就拉倒!我们可不是什么斯文人!”众山贼抄起家伙,蓄势待发。

任灵一见这阵势,立马跳到贾襄身后躲起来,用颤抖音小声说道:“贾,五千就五千吧,反正你家开钱庄的。”

贾襄顿时觉得额角的青筋开始乱跳,问道:“你不是会武功吗?躲什么?”

任灵脸一袖,结结巴巴地说:“我哥告诫过我,路见不平,绕道走开,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对付聂青那样的……”

聂青本想替她说两句公道话‘她个头那么小,哪里打得过那么多虎背熊腰的大汉’,可一听到那句‘也就能对付聂青那样的’,毅然收起了多管闲事的冲动。

贾襄抬手轻揉眉心,原指望着任灵这个唯一的江湖人能帮上忙,孰料竟是个半罐子。是她不好,不该以为高手身边都是高手。早该料到,以任灵大事小事总爱插上两脚的性格,若是有两把刷子,早就拿出来刷了……

看来,非要有一方躺下,这生意才谈得拢了。贾襄非常无奈地淡淡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抬起手,捏住古筝耳坠。

“小姐……”红豆壮着胆子出声提醒自家主子,现在不是耍淡定的时候。

贾襄没有理她,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耳坠,脸上则一派气定神闲,作闭目养神状。

众山贼见她如此镇定,突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了,心中皆揣测,莫非她会什么法术之类的,在召唤鬼怪?

聂青和任灵则不约而同地看向红豆,你家小姐中邪了?

红豆也一脸茫然,小姐虽然一直都很不正常,可不正常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众人疑惑之际,一阵窸窸窣窣的‘嗤嗤’声响起,接着,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蛇!”任灵吓得直跳脚,还边叫边跳,仿佛有蛇爬到了她身上。

“哪里有什么蛇……”聂青话刚说到一般,陡然失声,脸刷地一下白了,接着开始呕吐。

“聂青!”任灵连忙把肠子都快吐出来的聂青扶住。

众山贼起初还想笑他们有钱人胆子小,连蛇都怕,但当见到一条接一条的蛇从草丛中、石缝里、树上源源不断的爬出来时,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蛇,各种蛇,好多蛇……”山贼们边逃边哭叫。

直到山贼们的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贾襄才睁开眼,与此同时,蛇也已经全部重新回到洞里。

“启程。”淡淡吩咐一句,贾襄看也不看吓得只剩半条命的众人一眼,转身悠然坐上马车。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释一下?

黄昏时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停在官道旁的一家小客栈门前,一辆富丽堂皇,一辆破旧寒酸,形成鲜明的对比。

“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贾襄一下马车店小二就一脸谄媚地迎了上来。“住店。两间上房。”

“四间。”聂青冷冰冰地说,脸色还是一片惨白,看起来很虚。

贾襄足下步子稍稍顿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继续向里面走。眼见就要上楼,忽听聂青在后面说,“你不去登记吗?”

“你要一个人住四间房?”她回头问。

聂青被她问得愣住了。他几时说要一个人住四间房了?

“既然你是替大家要的四间房,我还去登记什么?”贾襄说得甚是理所当然,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这是什么逻辑?聂青还没反应过来。

红豆无限同情地看向他,好心充当翻译:“聂大人,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这房钱归您付。”

“凭什么?”富可敌国的人明明是她……

“是你自己说要四间的啊!”红豆一脸‘又没人逼你’的表情。

“她还不是说了要两间。”

“嗯,我是贾府的人,理应吃小姐的住小姐的,但你与任姑娘不是,所以小姐只要了两间。”

“……至于分得这么清东方吗?!”小白脸变成了包公脸。

“当然!”红豆点头,然后神色探究地看向他,问:“聂大人,难道你想跟我家小姐不清不东方?”

聂青冷她一眼,“我还没疯。”

红豆若有所悟地边点头边说道:“也对,我家姑爷可是日月神教教主,谅你也不敢宵想什么。”

聂青的眼角抖了抖,然后一言不发地臭着脸去柜台太登记。心道:最近的怪胎真是越来越多了。

与此同时,大堂角落的一桌食客皆放下碗筷,悄悄握紧了兵器。

这一幕恰好被落在后头东张西望的任灵瞧到,骨碌碌地黑眸疑惑地盯着他们看了又看,歪着头嘀咕道:“好眼熟……”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甩甩头,蹦蹦跳跳上楼。

客房非常简陋,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以及茶壶茶杯之外,什么装饰品也没有。

“任灵不见了!”聂青破门而入,冷漠的眸子里明显带着焦急。

红豆也急忙跑进来,道:“小姐,我刚才下楼去叫吃的,回来包袱就不见了!”

贾襄眉目微沉,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以前只看到一条蛇就绝食了三天,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红豆绝倒,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重点,“小姐,包袱不见了。”

“包袱丢了就丢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至于盘缠,等到下一个镇子,再去钱庄支。”

红豆很想说,包袱里还有几千两银票,但她觉得就算说了也引不起小姐的重视,于是作罢。

“任灵不见了。”聂青再次强调。虽然他很好奇那些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并且深深赞同她绝食的做法,但是,那不是现在的重点。

贾襄淡淡睨他一眼,“然后呢?”

聂青一愣,“然后去找啊!”

“你要与我一起找?”

聂青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就不能不要每一个意思都表达的那么拐弯抹角、高深莫测吗?

贾襄又睨他一眼,以大发慈悲、扶贫救灾的口吻说道:“想与我一起行动,就得一切听我的。”

聂青发现,她真的很喜欢掌控一切,‘银元’的事如此,任灵的事也如此。可是,他一个大男人,凭什么全听她的?虽然她官阶比他高,但这是私事,与官大官小无关。

看出聂青没有退步的打算,红豆连忙挪动步子凑到他身旁,小声说,“聂大人,我们贾府向来权利分明,一人当家,其他人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所以贾府当家人都有点唯我独尊的心里,尤其是像小姐这样的独女,从小就比老爷还固执独裁……”说到这儿,红豆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她面色无异,于是放心大胆继续说道:“您要想与她一起行动,只有听命的份。而且,据我的经验表明,听小姐的准没错。”

听红豆一席话,聂青顿时想起了贾襄在争论银仓建址时说的那句‘要么一切听我的,要么什么也别做’,不留给他任何反对的余地。那时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与她合作,而现在,明明可以单独行动,他却不由自主的宁愿带着不甘心退居下位,听她号令,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有她在,事情就会变得容易。

天人交战一番,聂青认输。“你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贾襄一边关窗户一边这样说,动作相当之悠闲,神态相当之淡泊。聂青满脸黑线,静观其变不等于没打算吗?他是不是信错人了……正怀疑着,突听红豆又在耳旁说,“放心,你看我家小姐那么淡定,心中肯定早有计策。”

聂青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很想说,你家小姐什么时候都那么淡定,鬼知道她是故作高深还是真有韬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夜幕降临,狂风飒飒,吹得不怎么牢实的窗户吱吱作响,大有破窗而入之势。贾襄隐约能感受到脚下的土灰色柏木地板在颤动,不用闭上眼她就能想象到荒凉的悬崖之巅一间房子摇摇欲坠的画面,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来不及抓住它便随风而逝,接着传来门闩挪动的声音。贾襄闻声黛眉轻颤,一丝极浅的笑意从眉目间流转出来。

“吱--”门被推开。

“令尊没教导过阁下进门先敲门这个最基本的礼节吗?”伴随着不咸不淡的声音,贾襄缓缓转身,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睇着来人。

对方没料到她不仅没被迷香放倒,而且还一副‘恭候多时’的悠闲样,楞了几秒才回神,看一眼她身后大开的窗子,道:“算你运气好。”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说话间,贾襄悄悄把左手放到背后扶住窗沿。虽然风带走了大部分迷香,但她还是吸进去了少部分,所以头有一点点晕,好在神智尚清。

贾襄轻轻甩了甩头,借着朦胧地月色打量对方,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女子,而且是瘸腿的,因为她的一只手杵着拐杖。虽然蒙了面,但从眼神来看应该是三、四十岁的大妈年纪。

“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她淡淡开口。

“哼!当然来是取你性命。”蒙面大妈恶狠狠地说。

“那你可以动手了。”

蒙面大妈一愣,接着冷笑道:“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问了你就不会杀我了吗?”

“照杀不误!”

闻言,贾襄微微一笑,“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蒙面大妈又是一愣,“你当真不怕死?”

贾襄但笑不语,一弯秋水风平浪静、深不见底,好整以暇地睇着她。

蒙面大妈犹疑了片刻,然后杵着拐杖谨慎地慢慢向她走近,双目始终盯着她,以防有诈。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忽然,拐杖一滑,来不及惊慌整个人已狠狠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蒙面大妈连忙用手撑地想借势爬起来,不料手脚又是一滑,再次摔倒。

“你……”话未出口,当头迎来一棒,晕了。

房内陡然亮起,红豆举着一把椅子,无比自豪地说,“小姐,我还不赖吧?”快、准、狠,一气呵成。

“怎么是你?”贾襄问。

“聂大人说他不打女人。”

贾襄青眉微挑,然后看向蜡烛旁的某强壮男子,说:“好习惯。”

聂青冷哼一声,酷酷地扭头。

“小姐,你在床单上放了什么?”红豆望着地上那块让蒙面大妈滑倒的布满尘土的床单问。

“冰。”

“现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冰呢?”而且,小姐根本没出过房门呀!

聂青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起初她让他拿着椅子躲在暗处‘见机行事’时,他还以为要与敌人肉搏,没想到竟然不战而胜。

贾襄微微低头,恹恹说道:“山里温度这么低,有冰不奇怪。”更何况窗外就是悬崖,下面冻得死人。迷香的药性发作的越来越快,她现在只想倒头睡一觉。至于她为今晚的行动所做的准备--把床单打湿,用长绳子系着它和茶壶一起放到窗外的云烟深处,半个时辰前拿上来时床单已结满冰,然后铺到地上,再洒上一层淡淡的土灰,让它看起来与地板无异--不需要向其他人多做解释。

“你们没有中迷香之毒吗?”她头重脚轻,他们却跟没事似的,这让她心里很不平衡。

“没有啊。”

贾襄暗叹一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地上的蒙面大妈道:“用绳子把她捆起来,泼醒慢慢审。”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接着三个怪模怪样的男子闯入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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