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病历本吧？我帮你们把就诊卡填好了。”小安说，他却像是害怕一样，愣是不回头看两个伤员，急诊室的其余人，除了实在病得严重的之外，都盯着他们几个。空气中飘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同时还混有汗水和呕吐物的味道，这实在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护士把他们引导到处理伤口的地方，那儿倒没有呕吐物的味道，只是有一股很浓的酒精味儿，医生看了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怀疑这几个小毛孩子在学校里闯了祸，挑衅般地问了句：“疼不？”
“你说呢？”顾和同说着，伸出手，“医生，麻烦您轻点儿哈。”
“……”王子才保持沉默，并且露出一副面瘫的样子，医生凑过去看了他一眼，说道：“哦豁，这看来得缝好几针呢，小李，你带他到里面去。”
护士把王子才带走了，他又转向顾和同，说道：“你就是手上受伤了？其他地方呢？”
“其他应该没了吧？”顾和同说。
医生抓过他的手看了看：“受伤多久了？”
“不久，十几……不对，二十多分钟吧？”
医生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啥？”
顾和同的伤口周围，沾上了淡淡的蓝色，被蓝色液体触到的伤处，此刻皮肤翻白流脓。
“草，化学药品沾上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顾和同说，“我还想着初中生教学用的化学品不至于有多大毒性呢，还是躲不过。”
“有什么感觉没有？”
“感觉……也就是疼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顾和同说。
医生拿了一瓶药剂，打开盖子，这药剂虽不是酒精，但明显有一股酒味儿。医生用纱布沾了药剂，往顾和同手上一擦，明显顾和同全身一抖，但他仍旧保持着笑容说道：“我靠，医生你先等等……罗赛，小安，你们先出去下……小安？小安？！”
吧唧，小安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正好砸在罗赛身上，罗赛吓得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然后求助地望着医生，医生摇摇头，走过来看了看，小安倒是没有完全昏迷，这时已经微微睁开眼睛，只是浑身软得像面条一样，也沉得很，罗赛真后悔接住了他。
“是晕血吧？”医生说，“小李！小李！这个患者你扶他去休息一下！”
护士过来把小安带走了，罗赛这才松一口气，回头就看见顾和同似笑非笑的表情，医生白了顾和同一眼，说道：“你得意个什么，有你受的呐，坐好，我给你把玻璃渣子拔出来。”
“喂等等，罗赛，你出去休息一下呗，去看看小安怎么样了……”
但是罗赛杵在原地，她明白顾和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也知道，这时候干脆回避一下，或许对两个人都比较好，但是，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揪一揪的，她想守在这儿，她不想走。
医生开始给顾和同拔出手上的碎玻璃，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顾和同也一声不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玩特殊的木头人游戏。但是，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罗赛看着他的缘故，他的脸色发红。
清理掉碎玻璃花了将近十分钟，紧接着医生开始用药水擦拭伤口，这显然比拔出碎玻璃还要痛苦，因为罗赛看得出来顾和同的全身都绷紧了，但他誓要将面瘫进行到底，依旧不动声色。罗赛回想起顾和同身上的那些伤痕，遭受那些伤害的时候，顾和同又是怎样的表情呢？她的心里阵阵发紧，想象别人的痛苦和自己感受痛苦很不一样，这是一种心口被猫挠了一样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不想逃离。
“小伙子，如果疼的话喊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医生说。
顾和同瞥了罗赛一眼，罗赛立刻说道：“我也不嫌弃。”
但顾和同还是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终于处理完了伤口，给顾和同缠上纱布，嘱咐道：“三天后过来换药，记住伤口不能弄湿。”
“帮忙开个请假单呗？”顾和同说，“还有不能参加体育运动的证明。”
医生写了证明，又开了几张单子，喊了几句：“小李！小李！”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摇摇头，把单子和证明塞给顾和同，说道：“可以了，拿着这个去付钱吧。”
顾和同走过来的时候，罗赛小声问道：“很疼么？”
“还好。”顾和同说。他的脸依旧很红。
罗赛跟在顾和同的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跟上去，但她就是跟了上去，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后，两人找到了瘫软在椅子上的小安，他已经恢复了清醒，但仍然一副蔫唧唧的样子。顾和同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感觉如何？”
小安一撅嘴，侧着头说道：“爷的脸都被丢光了。”
“救你这样，还好意思自称爷？”
“本宝宝的脸都被丢光了！”小安大声道，“你再烦，再烦信不信我把你纱布揭下来！”
“班长来了。”罗赛突然说道。
他们扭过头，果然看见邵白萍和秦招弟朝这边走来，小安看了看表：“现在还没放学吧？好像是体育课时间？”
“体育课跑出来了啊。”顾和同说。
“哟，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事了嘛。”秦招弟一边走过来，一边就说道，“诶？王子才呢？不会进急救室了吧？”
“没有，他在缝针。”小安说，“在这个廊尽头的那间，你可以去看看。”
“谁要看人家缝针。”秦招弟说着，却径直走了过去，邵白萍耸耸肩，说道：“那家伙真是不会做人。”她把手上的袋子放在凳子上，说道：“我顺路买了点水果过来，你们吃么？”
罗赛没有胃口，顾和同也表示不吃，只有小安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问：“你们不上课？”
“骗姨妈假呢。”邵白萍说，“跟体育老师请个假，反正体育课不用上了，就跟班主任要个出门条跑出来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