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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同学(2)

最为可恨的事情,不是自己迟到,而是班主任迟到。宋雨婷常常想,等人是全天下最纠结的一件事情,而被人等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反正没有人等着我了,我就是一个等着别人随意靠近的柜台上的货品。宋雨婷自我嘲笑了一番后,感觉一片索然无味,林子锋仍是津津有味地梳理头发,他还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而胖子梁伊凡像口哑钟,不停地冲林子锋点头扑笑,嘴巴还不听使唤地咀嚼着薯片和辣条。

吃死你个死肥猪。宋雨婷在心底冷冷地诅咒了胖子一番,再把视野调回到安吉丽娜的后背上,顿觉一阵淡淡悠悠的芬芳香气扑鼻而来,一袭白色连衣长裙,更加一绺细长黝黑的鬈发,更衬出了她的美貌。

与她比较,自己的外貌是不入档次的。但她的美貌是孤傲的,内中夹杂着清高自负的色调。宋雨婷忽而又想到前男友抛弃自己,飞到了美国,或许他又开始了另一段的爱情。林子锋说,甘子是只饥不择食的野狼。姑且不说甘子像什么,但他确实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野狼。

对于今天特殊的日子,大家都会紧张地等候,时间一长,传说中的“母夜叉”仍是未来,大家索性也就放开了胆子,各忙各的快活。

坐在林子锋左手边的梁伊凡喉咙忽然被一个白色的粉体固状的物质堵住,全班人立时又把全部注意力从梁伊凡的惊诧脸色上转到教室门口。

这就是传说中母夜叉吧?

一双透血丹凤眼,两片砧刀红樱唇,三点粉刺脸颊冒,四肢黑衣短裙透。

走起路来,像个弹簧向前扭动,姿态做作,舞骚风雅,粉尘都为她让开道。

大家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新来的女班主任,而她却用同样眼神杀人般地巡视着讲台桌下的班级同学。忽然眼神钉在了宋雨婷的面上,“看她还能跟我怎么比?”

宋雨婷紧随大家诧异的神色,回味着新班主任莫名其妙的这一句话。

整个教室就像抽掉了空气,变得寂静沉闷。

她又想干什么?两口鬼火眼乱荡,一句话也不吭响,真像个活死人,这场面可真叫人窒息难受。

宋雨婷干咽了一口喉咙里的郁痰,慢慢地把从书包中摸出的铅笔盒摆到桌面上,眼睛却一直盯着新来的班主任看,就好像班主任此时也只是在关注她那般。

忽然,这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女教师却恩赐般地闪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转身面朝教室大门,鼓动大家拍起手掌来,“大家欢迎新同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雨婷的心跟着大家一起坐了一回山车,惊魂难定,而台上这个新来的班主任还没自报家门,却又开始往自己班上明塞新人,这一招估计可以算作“祸起萧墙”。

大家顺着班主任的指示方向,齐刷刷把眼送去,却见唐浩天一身整洁白衬衫黑长裤款款走入,他先在门口朝班主任鞠躬,后又冲大家补了一躬,“我叫唐浩天,请多多关照。”

班主任热情地挽着唐浩天的手臂,走到讲台前,对大家说:“唐浩天来自台湾,父母在大陆做生意,所以这段时间他会在我们学校寄读,大家一定要跟唐浩天友好相处噢!”

随着班主任的掌声再次响起,同学们也附和着鼓动了起来。

唐浩天,我的青春居然真的跟你有交集?!

宋雨婷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个洁癖男会再一次与自己相遇,而且是在同一个班上。她的内心莫名地涌起一丝如蚂蚁爬动般的紧张与激动感。

班主任巡视了一番班级角角落落,最后盯住了仍埋头看书的安吉丽娜,挥着桌面上拾起的直尺说:“那位同学,你站起来一下。”

安吉丽娜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对新班主任的叫唤却置之不理。

宋雨婷懒得去提醒面前的安吉丽娜,她反倒觉得遇见新来的班主任,正好可以治治她的威风,一股幸灾乐祸般的神气顿时洋溢快活在周身。

周围的同学就数欧阳菲菲最起劲,她用照片边沿轻轻地触碰安吉丽娜的左肩膀,提醒她:“安吉丽娜,老师在叫你呢,她叫你站起来一下。”

班主任有点不悦,她皱紧了眉头,愤怒立时涌上双眉,攥在手心的直尺差点想丢出,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只稍加运气地说:“站起来这位同学。”

大家都在屏息凝视着安吉丽娜的一举一动,而与宋雨婷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唐浩天的忧心忡忡。

忽然唐浩天打断了老师凝聚愤怒的情绪,他说道:“老师,我想坐到她旁边的那个位置。”

班主任回神打量了一番唐浩天,脸上顿时溢满笑容,“你真懂事,台湾人就是礼貌,处事有条不紊的,老师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么你就坐到那个位置去吧,如果你觉得不适应,再跟老师说,老师给你换!”

“谢谢老师。”

班主任痴痴地目送着唐浩天开始向宋雨婷前方的桌子走去,来电急响,她报了句歉后,走到走廊接听。

唐浩天站在安吉丽娜的身边,客气地伸出手问道:“同学,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同桌。”

但安吉丽娜竟冷冷地撇嘴,而后故意向逆时针的方向扭转,闪到宋雨婷的右手边空地上,她抱着双臂,活像一尊木雕佛像,只有微微清风撩动她的发丝还有茭白色的裾群褶边。

有什么可神气的,一句话也不说。你以为自己当真是白雪公主啊?白马王子就真能配给你了?真是痴心妄想的穷丫头。宋雨婷努嘴暗暗嘲笑安吉丽娜的冷漠举动。

唐浩天收回手,却意外见到了宋雨婷,就像老熟人一样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全然忘记了情人节那天的奇遇。

“你是‘四月天’,宋雨婷美女?”

这台湾人真是不记仇,嘴巴甜,心底果真善良。

“人妖,居然咱们狗血地又撞上了!真是时运不济啊!”宋雨婷朝着唐浩天伸出的右手掌,猛拍了一下。而扑在梁伊凡身上的林子锋又凑前,扯了一下唐浩天的后襟,猛一拍,笑道:“你大爷的,世界真小,又踩上你这颗****了。”

唐浩天竟不好意思地搔头笑笑,却看见安吉丽娜仍用冰冷的后背对着他,她冷冷地说:“你好了没?”

这是宋雨婷,也是林子锋,更是全班同学听到的安吉丽娜仅有的几句生硬话语之一。

唐浩天感觉出安吉丽娜话语中的不耐烦,立马转身闪到里面就坐,却双目紧张地看着安吉丽娜轻飘飘地落座。

她便是自己在情人节那天偶遇的女生,一样的装束,白衣飘飘,长发蹁跹,瓜子脸,淡红唇,面色白皙,看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纤纤细指捧着书籍,不为周遭所动,心念一处。

唐浩天一边将书包里的课本整理出来,一边不时地盯着身边的白衣女生看,“我叫唐浩天,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吉丽娜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没有心思关心身边又蹿出的一个男生。

坐在唐浩天身后的欧阳菲菲从他在门口出现那一刹那,一直陶醉在痴心妄念中,她捧着滚烫的小脸蛋,睁大双眼,凑近唐浩天,痴痴地说:“你是台湾人耶,我叫欧阳菲菲,你的后桌,我很高兴认识你呢!”

唐浩天礼貌性地与欧阳菲菲握手,却被她紧紧攥着不松开,却见欧阳菲菲如痴如醉的眼神紧盯着他看。唐浩天像接触到炭烧芋头,啄骨般歪着身子远离欧阳菲菲地紧盯不舍,却收到宋雨婷的哂笑。

“嗉……”捏在班主任手上的粉笔轻巧掷出,正好刺进“龅牙菜”蔡宇凡的嘴巴内,只见他干咳了几声,猛一吞咽,咕噜噜地就把粉笔吞下了肚。他巴扎了几下嘴巴,抻直脖子,就像只被主人堆了砂砾的水鸭。

蔡宇凡坐在第一桌,矮个子的他总喜欢冲后桌的女生英米挑逗,在他手缩回桌子下后,习惯性比划出一个中指,再送上一番诅咒作为回敬。

气氛骤然紧张,谁也不敢咳出一声,可是安吉丽娜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仿若心无旁骛,然而每一任班主任竟都对她不管不顾。

“我有叫你们窃窃私语吗?老师出去办点事情,你们就一点克制力都没有?”

林子锋又管不住嘴巴,不服气地小声哼哼:“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准接听电话。”

班主任指着林子锋的方向,说:“这位同学,你站起来一下。”

林子锋不情愿地坐在位置上扭摆身子,左看右看后,顶嘴道:“我脚酸,站不稳。”

大家的紧张情绪还没跟上班主任的节奏,却见一个黑板擦早已被她甩出,正好击中了林子锋同桌梁伊凡的额头,梁伊凡触电般缩回继续在抽屉里抓摸零食的双手,却听班主任大声冲林子锋吼道:“给我站到后面去。”

林子锋歪着脖子,猛一踢椅子,大摇大摆却还有说有笑地走到后面,背靠在后黑板边上,双臂抱胸,不服气地盯着讲台上的新来班主任。

宋雨婷看着眼前这一幕真替林子锋捏了一把冷汗,幸好班主任不再做出极端的惩罚,可她真像一只发飙的母狮子,双眼布满血丝,她双手牢牢地压在桌面上,脸上的肌肉激烈抽动,相互磕碰,全然消失原先对待唐浩天时的轻松笑容,此刻只有愤怒在蹿升,无止境的愤怒,她转身用拳头不停地捶打单薄的黑板,然后回身指着在场的每一位同学,“虽然高一七班是全校出了名的的差班,虽然你们中间不乏拖后腿的榆木脑袋,但那是你们的错吗?”

大家齐咽一口唾液,两眼瞪大注视着班主任背手在桌前踱来踱去,见她嘴里竟不知在嚼着什么,都十分好奇。

“就是你们的错,你们还别不信,你们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整日吊儿郎当的,整天想着怎么跟老师磨嘴皮子、耍心机、蒙混过关,嘴皮子磨成渣了、心机使尽了,倒是可以蒙混了一些关卡,但学习成绩照样白搭,因为那可是误了你们一辈子的事,而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应付一场考试。”班主任说得唾沫横飞,这一套的说教理论在同学们听来早已窠臼俗套了,但她却忽然又一个定身,猛一挥袖,再一个飞镖掷出,原来是梁伊凡偷吃薯条想打个饱嗝,却被班主任飞来的粉笔堵住了咽喉,他“嘎嘎”了几声,才缓过气来,脸却立马窜红,因为他已经把粉笔吞进了肚子中,而那一声还未出世的饱嗝竟被无情地打压到了肺腑中,成为了一具死胎。

“这就是你们永远沦为差班的根本原因。差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就得受到他人的唾弃、排挤,永远抬不起头来,这是一种耻辱,你们的集体荣誉哪儿去了?正踩在别人的脚下呢!”班主任将整个身子都扑在桌面上,她说得声情并茂,像个搞传销的头子,差点她自己说着都声泪俱下了,然而在宋雨婷与林子锋的心底,这就是赤裸裸的洗脑,什么叫做耻辱,什么叫做唾弃与排挤?难道书读不好,就得跟一个人的才能品德完全挂上等号了?难道非要读书才能分出个高低贵贱?真是可笑。

班主任很为自己的一套义正言辞而沾沾自喜,她故作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走到讲台的左边冲堂下的同学深深鞠上一躬,“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末业查,是你们以后的班主任,相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相处中,我一定会带领大家提高班级成绩,重新树立起高一七班的集体荣誉感,消灭扣在我们头上的耻辱!”

班主任在布置完新学期的安排计划后,下课的铃声准时打响。林子锋又可以自由活动了,下了课后的他,再一次生龙活虎起来。

在唐浩天的热情地滔滔不绝下,安吉丽娜却起身抛出一句冷冰冰地回答制止了他的激动情绪,“坐在里面可以,但不要妨碍我。”丢完掷地有声的话语后,安吉丽娜挥着衣袂,远离了唐浩天的视野。

林子锋坐到安吉丽娜的桌面上,起哄道:“哦嚯,人妖惹病猫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哦!”

唐浩天挣扎开林子锋的双手,他不想林子锋那双肮脏的蹄子再次弄脏了他的衣服,“你不要动手动脚的,那样会很脏啦。”

但林子锋偏偏不听唐浩天的劝阻,继续胡搅蛮缠。

宋雨婷用左手掌撑起脑袋,身体向前送去,“她叫安吉丽娜,是个很古怪很沉默的人。”

“她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病猫子,喵……”林子锋跳下身子,开始在过道里学着病猫的姿态再加叫唤声。那声音尖锐刺耳,真可以催索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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