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说着,眼睛就在叶小帅、秦天柱和金绍辉、王学民四个人的脸上来回睃着,想在他们的脸上捕捉希望获得的信息,从金绍辉的眼神里,阿亮发现了一丝兴奋的光泽在闪耀,阿亮自己也不由兴奋起来。金绍辉看看秦天柱,又看看王学民,见他们两个都是只顾着吃饭,没有任何反应,嘴唇动了动,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就低着头默默的往嘴里扒着饭。
其实,秦天柱听了阿亮的话,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心里却在琢磨开来,他们三个人都没有通行证,从叶小帅嘴里也感觉这个通行证的重要,而且阿亮他们多次说过,没有通行证是进不了保安的,这从老家千里迢迢地往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如果到香江去,真的那么容易的话,不如就过去闯一闯,反正都是出来闯世界的,到哪里闯不是闯。
王学民和秦天柱是表兄弟,又是一个遗腹子,从小也是在秦天柱的长大的,两个人的关系与一母同胞的兄弟没什么两样,在家的时候,无论大事小事,都是以秦天柱的主意为主,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自然,王学民就乐个优哉游哉的清闲,不去做那些废心伤脑的事。不过此时,却是心有所动,只是秦天柱没有什么表示,他也不好抢着话头,只是不时地拿眼睛瞧瞧秦天柱。
秦天柱他们三个人的神态,全都落在叶小帅和阿亮的眼里,阿亮知道要把握好火候,此时就只能由叶小帅和秦天柱他们几个人,自己去思考,去选择,不能再加催促,那样反而会坏事,阿亮安静地坐着,不再说一句话。叶小帅看了看阿亮,心里虽然对阿亮有着很不好的感觉,但又不好直接挑明着说,也知道秦天柱他们没有通行证,自然会被阿亮的话所吸引,但自己也被困其中,必须想办法解套。
咽下嘴中的最后一口饭菜,叶小帅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窗户的小条桌边,拿起那个阿福帮忙买的三五香烟,撕开包装,抽出一支,先走到阿亮面前,给阿亮递上一支,又往自己的嘴上送上一支,才掏出打火机,给阿亮和自己点上,然后将香烟往秦天柱的床上一丢,说道:“你们自己拿着抽。”
紧接着,叶小帅就挨着阿亮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搂着阿亮的肩膀,说道:“阿亮,谢谢你这么帮助我们,你刚才的话,我们都都听进去了,也明白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几个要商量考虑一下,你看等我们考虑好再请你帮忙如何?”
阿亮听叶小帅似乎是代表着其他三个人在说话,也就点点头,笑着回答叶小帅,说有需要尽管开口,只要他能做到的。肯定帮忙。又说是人总是不会老窝在家里,总是会出门讨生活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大家相识是个缘分,能帮衬的大家应该互相帮衬着。说得很是让人感动,更让人觉得他阿亮是一个大好人,遇到他阿亮,真是一种幸运。但叶小帅的心里是跟明镜似的,更加清楚的了阿亮的路数。
知道该说的话,也都表达清楚了,阿亮也就起身告辞,没有再提什么想不想到那边去的事,给人的印象,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的聊天,根本不是着意引导他们去那边的。叶小帅也起身将阿亮送到门口,又说了一大串感谢的话,关上房间的门,回到床边坐下,叶小帅看着秦天柱几个人问道:“你们是不是动心了?”
秦天柱这时也没有了对叶小帅隐瞒什么的意思,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他也感受到了叶小帅机灵和良善,所以就接着叶小帅的话头说道:“你知道我们都没有通行证,肯定是进不了保安的,现在就这么回去,也心有不甘,白花了钱是小事,回去是真的太没有面子了!你知道吗?当时我们几个要到南方来,家里的人都是反对的。”
金绍辉紧跟着也是连连点头,说着“就是,就是,我看阿亮说的情况,很适合解决我们现在处境,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家没有钱,这次的路费,还是先斩后奏地偷着把家里的唯一一头猪卖了,逼得我父母亲没有办法,才气得让我跟着你们出来的,如果就这样回去,我父母亲还不真的被气死。”
秦天柱看着叶小帅问道:“叶小帅,你看呢?我们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可能找阿亮帮忙,到对面去闯闯,是唯一的出路了。”此时的王学民对着秦天柱笑得非常的灿烂,秦天柱的话最合他的心意,王学民是个高中生,他们班的一个同学,就在前年跟随他的父母去了香江,说是去继承他爷爷的遗产,从他写回来的信中,王学民知道了香江是个非常繁荣的地方,说遍地是黄金都不为过。
听着表哥秦天柱的话与自己的心思一致,王学民就开口说话了:“哥,你说的对,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只有去香江一条路,我有个同学在那边,到时候可以去找他,既是老乡,又是同学,我想他不会不帮助我们的,哥,我们就不要犹豫了,立即和阿亮说说,我们跟他走,问问他能安排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可不可以让我给同学发个电报联系一下,也好让他帮助我们提前做些安排。”
一听王学民说有同学在香江,秦天柱有些惊诧,还有点不相信,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家附近有什么人在香江?也从来没有听王学民提起过,他们两兄弟在家里几乎是无话不谈,为什么这个事他王学民就这么嘴紧?不会是这家伙想去香江故意胡编乱造的吧?这可不能,让人抱着蛮大的希望然后落空,那不是招人骂、讨人恨吗?眼睛紧盯着王学民说道:“这可不能乱说,你哪有什么同学在香江啊?”秦天柱不想不管是真是假,让王学民都不要说了,如果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又愿意帮忙的话,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没有想到这个王学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根本不看秦天柱的眼色,自顾自地极力表现着,急速地跟着秦天柱辩解道:“是真的,就是我们一个公社的,那个父亲跑到台湾的一家,我同学叫李仁和,他爷爷其实没有去台湾,而是在香江做生意,前年因病去世,就有人来接他们一家就到香江去了。后来他还给我们班的同学写了信,我知道他的地址。”
王学民这样一肯定,秦天柱也就无话可说,金绍辉的兴趣更是被提得老高,兴致勃勃地拍着王学民的肩膀说:“看来这次跟着你来,还真是对了,学民,我们今后可就靠你了。”有笑容浓浓地看着秦天柱说道:“天柱哥,我们就不要犹豫了吧?这里你年纪最大,我们就等着你作决定了。”又用手捅了捅王学民问道,“学民,你说呢?”王学民立即如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称是。
事情至此,已经非常地明了了,叶小帅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也无力阻止他们的行动,何况他们也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让秦天柱他们自己思考,说他是不会去香江的,他到保安现在也只是考察一下,具体是留下来,还是怎么做,暂时都没有一个定数,所以,还是先去保安,至于没有通行证,他说反正是在国内,总比在境外要好的多。
秦天柱心思一横,反正身上没有证件到哪里都一样,都是要躲避检查,那还不如就大胆地冒险一次,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不冒险哪里来的富贵?所以,他一面感谢着叶小帅的好意,一面作出最终决定,找阿亮说说,安排他们去香江。阿亮也从安排监听秦天柱他们房间说话的人口中得知,王学民有同学在香江,那他们的偷渡费用也应该不是问题,也就放心地为秦天柱他们做着安排,没有与秦天柱谈及费用的事。
晚饭后,阿亮就来到叶小帅和秦天柱他们的房间,说是马上就走,叫他们动作快一些,车子就在后门等着。叶小帅说他就不去了,明天就从这里去保安,阿亮说那不行,必须跟着秦天柱他们一道,说反正也是同路,只要到十里公社下车就行,从那里有车到保安。见叶小帅态度似乎比较坚决,阿亮知道他们这边的人,是不会许可叶小帅留下来的,主要是怕走漏消息,让这次走人不成功。
于是几个身材威猛的人,就走进了叶小帅的房间,对着叶小帅进行了一番劝说,叶小帅这下对阿亮他们的怀疑就更加深了。连秦天柱也感觉不得劲,金绍辉被吓得只顾着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都不敢抬头看这几个人一眼。叶小帅感觉事情比较严重,暗地下着决心,看来还是不能丢下秦天柱他们不管,算了,还是随阿亮他们的意吧,跟着秦天柱他们一起走,到时候总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叶小帅和秦天柱、金绍辉、王学民四个人,在四个体形威猛的人的陪护下,跟着前面引路的阿亮,从走道的东头,拐向旅社的后面小巷子里,一辆蒙着篷布的大卡车,在巷子的深处安静地等待着叶小帅他们的到来。叶小帅和秦天柱向后上了车,见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没有一个坐的地方,人人都是蹲着或者站着的,车子一开动,人们就随着开车的颠簸,相互拥挤着,碰撞着。
车厢的篷布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显得漆黑漆黑,偶尔随着车辆的摆动和风的吹起,车尾才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亮光,从这亮光里,叶小帅粗略计算了一下,车里大约有三十六七个人,大都是北方人的模样。
天完全黑了下来,风、雨也开始肆虐起来,大大的雨点敲击着行驶中的开车的篷布,雨水也从缝隙里直往车厢内灌,车厢里,人们的身上全都是湿漉漉的,人们的心里也是莫名地有了些失落落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