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帅心里暗笑,这个人真有意思,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怎么搞得好像非常熟悉一般。叶小帅微笑着说道:“哦,麻烦你让点位置出来,我坐一会好吗?”大红色风衣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一丝违拗,很是顺从地将一双腿移动下来,一只脚落地,一只腿架到另一只腿上,顺势用脚尖俏皮的踢点着叶小帅的小腿,眼睛看着叶小帅说道:“哎,你刚才买好票后去哪里啦?”
叶小帅在大红色风衣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大红色风衣的眼睛,心里不由生出一些疑团,我们认识吗?不就是刚才购买车票时我在你前面你在后面吗?有必要关心我到哪里去了吗?搞得好像你是我什么人似的。叶小帅虽然心里如是不忿,但还是微笑着回答道:“去商店买了一些饼干之类的食品,路上可以顶顶饿,在车上有四五十个小时呢。”
也许记者的职业习惯使然,也许天生就是自来熟,反正这个大红色风衣没有丝毫顾忌地朗声说道:“我出了售票处,就在广场上到处找你,又提前进入候车室,也是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找,都没有看见,怎么现在才进来?”一双美丽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叶小帅,等等着叶小帅的回答。
叶小帅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也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起来,这也是一个娇俏的美丽女人,清丽如柳叶的眉毛,黑亮如葡萄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梁,温润健康的嘴唇,肤色就如煮热而后冷却的牛奶,细白柔和润亮,有一种吹弹即破的感觉。叶小帅直盯着大红色风衣女人的脸,开起了玩笑:“你找我?我们好像不认识吧?还找得这么辛苦。”
叶小帅的玩笑话,让大红色风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霍地腾起一片红云,啧怒的眼神狠狠地挖了叶小帅一下,说道:“我找你,是看看你这个男同志,能不能绅士一点,照顾一下我这个女同志,把你的卧铺票和我换一下,你刚才也说了,这趟车可是要四五十个小时呢。”说着,斜歪着头看向叶小帅,静静地等待着,见叶小帅没有立即做出表示,又补充说,“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施锦云,合安省人民广播电台经济部的记者。”
“哦,原来是施记者啊?失敬失敬!”叶小帅没有回答可以不可以换,而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恭敬姿态,问道:“施记者,也是到京城去的?大年初一就上班出差吗?”“不是,我家是京城的,昨天是我值班,所以今天才能回家。”施锦云回答道,“你的票跟我换一下,可以吗?我可以多补一点钱给你。”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清亮纯正的女声普通话:“旅客同志们,157次列车就要进站了,到京城方向的旅客,准备检票上车。”广播在不停地反复播报着,坐在长条木椅上的人们,也开始如蚂蚁般的蠕动起来。叶小帅也站起身来,说道:“准备上车吧,看看车上能不能补到卧铺票,如果补不了,我们就轮换着休息吧,你看这样行不行?”
施锦云听了叶小帅的话,一下子就显得欢欣灵动起来,满脸娇笑着,冲叶小帅说了一个字:“好!”就跟着站起身,将一个小双肩背包往背上一甩,一手提起一只如密码箱一般的方方正正的旅行包,一手牵住叶小帅胳膊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叶小帅的身后,向检票口移动着。叶小帅心里微微一怔,唉,这叫怎么一回事啊,不认识的人绝对认为我们是一家人,可我们认识才不过二十来分钟啊,可不可以不要弄得如此亲密呀?
卧铺是4号车厢,而施锦云的硬座票却是在9号车厢,叶小帅说先跟施锦云去9号车厢,等补好卧铺票后再去卧铺车厢,施锦云不同意,说还是先去卧铺车厢比较好,省得来回折腾麻烦,等把行李安置好后,再去看看补票的事,如果补不了,也没有什么问题。时间不允许叶小帅多做争论,只得依着施锦云朝4号车厢跑去。
4号车厢与5号车厢相连接的车门口,一边站着一个乘务员在进行查验车票,接过施锦云的车票一看是硬座票,就不让施锦云上车,施锦云竟然又与列车乘务员争吵起来,叶小帅看着实在有些生厌,就伸手拉起施锦云说道:“走,赶快到9号车厢去上车,不然来不及了。”
不料想,施锦云挣脱开叶小帅的手,伸出左手一把将叶小帅手中的车票夺到自己的手里,又将自己的硬座车票塞进叶小帅的衣服口袋,说道:“我先在这里上车,你去9号车厢,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等会我去9号车厢找你。”说着,就抬腿跨上4号车厢的门梯,走进了车厢,根本不顾及叶小帅惊愕的眼神。
叶小帅无奈地摇摇头,就飞步向9号车厢跑去,列车只停靠了十几分钟,一声鸣笛之后,就准时哐哧哐哧地徐徐向前移动着。叶小帅进了车厢,没有立即去找座位,而是站在9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等候着,心想等列车运行稳定之后,就去看看能不能补到卧铺票。可是事情就是如此不尽人意,叶小帅到8号车厢一问,根本就没有卧铺票了,只得先老老实实地到9号找到座位坐下来。
列车一直向前飞驰着,叶小帅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飞跑的楼房,不远处的马路上艰难向前行驶又飞速往后消失的汽车、行人,很快眼前呈现的是一片辽阔的田野,冷寂而荒芜地向后移动着。列车已经驶出了逍遥市区,叶小帅收回目光,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王永彬的《围炉夜话》,认真的赏读起来。
“常人突遭祸患,可决其再兴,心动于警励也。大家渐及消亡,难期其复振,势成于因循也。”“天地无穷期,生命则有穷期,去一日,便少一日;富贵有定数,学问则无定数,求一分,便得一分。”读着读着,叶小帅不禁掩卷沉思起来。
是啊!个人的突遭祸患而衰落,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这个人不自暴自弃、不怨天尤人,而是心定志坚、善于总结、精于警励戒勉,还是会重振风云的。但是一个集体、一个团队,如果遭遇同样的境地,就只会日渐日衰了,因为集体、团队里的个体,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自谋出路,致使集体、团队没有了精神,没有斗志,没有共同进取的目标。
列车广播正在播送一曲《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郭兰英清丽嘹亮的歌声,在整个车厢了飘扬着。
时间在慢慢地流失,叶小帅不时看向通往8号车厢的通道口,希望施锦云能从那里向他的位置走过来,可是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也没有看到施锦云的身影。叶小帅也试图去卧铺车厢找施锦云,但是没有卧铺车票,乘务员就是不让进去,原以为施锦云回到餐车来吃饭,叶小帅也曾早早地进入餐车等候着,也一直没有等到施锦云露面。之后,叶小帅不得不面对现实地放弃了对施锦云的希望。
下了火车,叶小帅跟随着人流走出地下通道,来到火车站的广场上,嗬嗬!这京城的火车站就是大,不知比合安火车站大多少倍,就是车站大楼都是高大巍峨,果然是京城的气势。
叶小帅正在踟躇犹疑间,一个男中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请问你是从合安来的叶小帅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眼睛不时地在照片和叶小帅之间游动着对比着,似乎是在确定无误后,才向叶小帅发问的。
叶小帅听到问话声,立即将眼光从车站风光中移向中年人,心想看来是有人来接站了,正好!自己正在思考着怎么去找紫竹园八十九号姜文燕呢。满脸阳光绽放的回答道:“是,我就是叶小帅,请问大哥怎么称呼?”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道:“终于等到了,我叫关应怀,是姜文燕主任安排我来接你的,一路辛苦了,走,车在车站外面,我们要走过去。”说着就要伸手接过叶小帅身上挎包,“来,我帮你拿。”
“谢谢关大哥,这里没有什么,不用那么客气。”叶小帅满脸真诚地道谢,跟着关应怀向车站广场外边走去。来到一辆黑色锃亮的汽车旁,叶小帅没有见过这样的汽车,不是上海汽车,也不是红旗汽车,看着好像比那两种汽车都显得大气高档。关应怀拉开车门,让叶小帅先坐进去,等叶小帅在后排座位上坐好,自己才钻进前面副驾驶的位置坐下,对着司机师傅说道:“小张,走吧!”
小张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身穿军装,面色俊朗,神情严肃,一副不拘言笑,一丝不苟的神态。听着关应怀的指令,没有回应一个字,只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摇动着档位杆,脚下一用力,汽车就缓缓启动了,向着叶小帅不知道的方向开去,一路上小张没有说一句话,车开的平稳而快速。
关应怀也只是随意问了叶小帅几句坐车累不累,就静静地看着手中一叠纸张。叶小帅虽然心里有许多疑惑,但也不好开口询问什么,只得微闭着眼睛养神。汽车大约行驶了四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在一座幽静的四合院里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叶小帅看到院子里四周有不少人在游动巡视着,看着就是警卫一般的人物,叶小帅下了汽车,心里的疑惑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