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师，你吃了没？”这是杜夫至今为止说过的最烂的开场白。
如果要反问杜夫为何糊里糊涂地在几乎9点的时间问别人是否吃过了饭，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根本料到蔡老师会出现在这里。
在经过几节的太极拳课，杜夫俨然已经成为老师的心腹了。现在每次上课，杜夫都是像蔡老师的首席大弟子一样，几乎可以替代老师来主持课程。因为有的时候，老师直接自顾坐在草地上打坐，把一些他认为杜夫驾轻就熟的套路，全权授权给这个首席大弟子去上课，使得杜夫就如老师的一把手一般。被重用的感觉肯定是美妙的，杜夫享受太极拳课的每一分钟，对他而言，那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不知道是否自己问的问题实在太幼稚，老师并没有回答他。并且，从刚才到现在，蔡老师都好像把这名首席大弟子当做透明人一般，无视他并直接绕过。虽然老师完全无视着杜夫，但是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马雯。
相对于杜夫，蔡老师的开场白则直白且明了得多，他乐呵呵地对马雯说道，“同学，你终于能走出校园了啊，好事啊！”
平静如水的气氛一下子被投入了颗深水炸弹。
老师面前的两人都吓得不轻，一是杜夫是没有想到老师的法力高深，他知道蔡老师是有法力之人，但他没想到老师居然连马雯不能走出校园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另外，老师的这句话也、、对于马雯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波。但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居然在学校里头，还有别的人能够看到她！如果真能看到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无聊时候四周游荡对学生做的那些鬼脸，就很有可能被这位明眼人给看到了。
一想到这里，马雯就有点羞红了脸，之前那种我能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我的优越感荡然全无。可是即便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鼓起勇气，向老师确认道，“老师您一直都能看到我？”
蔡老师也不转弯抹角，延续着太极拳课上和蔼且慢悠悠的语气回答，“嗯，能看到，不仅仅是能看到你，而且在学校看到很多很多像你一样的灵魂。”
笑容就是蔡老师的招牌，在杜夫的印象之中，貌似没有一个时刻他不是在笑的。这里所说的笑，不是那种夸张得张大嘴巴的大笑，而是轻柔的，让人感觉亲近的微笑。蔡老师不仅仅在授课时经常会咧起嘴角，而且有时候在一旁闭目打坐时，也会带着笑意，仿佛生活及脑海里一直有让他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份笑容也传染到了马雯身上，本来被老师突然袭来感到错愕的她，此刻也踏前一步，缩减自己与老师的安全距离，但她还是对老师所说的话不理解，“那我怎么没看到其他鬼魂，一直以来，我就只能看到我一个鬼，其他一个都没见到。如果像你所说那样有其他鬼，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啦。”
当蔡老师刚想开口的时候，作为老师首席大弟子的杜夫就跳了出来。这名忠心的弟子，除了感觉自身有义务为师傅回答这个问题外，也想在师傅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就抢走话筒道，“那是因为，不像我们人类世界一般，在阴界，鬼与鬼之间是相互看不到的，鬼虽然能看见人，但是却不能相互看到对方。看过那部电影《灵异第六感》吗？布鲁斯威利斯主演的，这部电影也是相同的概念，鬼与鬼是互相见不到对方，他能看见人，却怎么也看不到其他的鬼，对了，这个电影的结局超赞的，完全意想不到！”
虽然杜夫最后有点扯远，但是蔡老师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得到蔡老师肯定的杜夫有点飘飘然，此刻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的想起，无不让他更加崇拜蔡老师，“老师，我突然记起来，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您不是说过我们会碰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吗？我现在才联想起来，原来你说的这个就是碰到马雯师姐啊，老师您是神算子啊，这样你都能预测到。”
被夸奖后的蔡老师还是保持刚才的笑容，但是目光依然没有停留在杜夫身上，反而始终停留在他身旁的马雯身上，“是啊，我是能感觉到一点，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们遇到的是马雯同学。”
什么意思？马雯的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可是老师没有给予马雯时间去思考，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向马雯伸出了手，摆出了要握手的姿势。老师这种毫无征兆性的动作让马雯的心跳忽然就加速了下，心想着老师的下一步动作根本不按剧本上来呀。但是基于礼貌问题上，她还是与老师握了手。
两人握手的时间持续了3秒之久，全程老师都是闭上眼睛与嘴巴。马雯斜着头好奇地向上看着闭眼的蔡老师，她好久没有与人握过手，在这异常漫长的3秒钟内，马雯都在考虑是否现在的潮流是这样握手的。
可是此次握手她没感觉到不妥，反而很有安全感，不仅仅是老师的手力气适中，有力量之余又不会感觉被紧紧束缚，而且好像有一股暖流从手心慢慢流往全身。
松手的一刻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松手时老师也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但似乎为了不让大家发现，眨眼之间他又镇静地恢复到常态，长长舒了口气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对不起，没想到马雯同学会遭受到这样的痛楚。你的内心真的很坚强，很善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得到了老师的认可，马雯一下子又信心大增，她开心地对杜夫叫嚷，“对吧，我就说嘛，我是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就是老师最懂我，你就经常怀疑人家。”
杜夫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正视马雯，但为了解除自身的尴尬，他开辟一个新的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对了，那么老师您对凶手这块有线索吗？”
但老师给的答复很模糊，而且有点不可思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难道您的意思是，凶手就在学校这边附近？或者就是学校内？”杜夫思考片刻后问到。
但老师依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具体凶手是谁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但这股杀气在学校里面很重很重，盘旋着许久，也没有散去。”
也不知道是否被老师这句话给吓着，杜夫默不作声，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是因为，他第一次感到，凶手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遥远，不是要通过千里迢迢的转折去寻找，而是他一直就在自己附近，仿佛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的草丛出，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盯着自己。
凶手会是自己平常路过的同学，老师或者校内其他工作人员吗？杜夫毫无头绪，但仅仅想到这里，他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时间也不早了，今晚我就先告辞了，这个道符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蔡老师也留意到马雯脖子上的道符。
“嗯，就是这个道符可以让我走出校园的。”
蔡老师也没让杜夫送他，就继续甩着慢悠悠的脚步离开，但在走开两人几步过后，却又发现自己落下一件事没有说清楚，就停下脚步，回头对两人叮嘱道，“虽然凶手我不能确定是谁，但我觉得你们要留意一下周老师，就是以前也在你们中文班教写作课的周老师。”
也没给杜夫与马雯继续向下去的机会，蔡老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路灯没有照到的黑夜里头。
马雯摸不着头脑，“周老师？”
“嗯，周老师，也就是现在教王维和李一白戏剧写作课的那个周老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杜夫自己都感到巧合得有些难以置信。
周老师布置给戏剧写作课的题目，王维他们竟然找的就是以他为蓝本的故事。倘若他们继续找证据下去，还真的证明周老师是凶手的话，这也未免太戏剧性了，太巧合了吧。这样比电视剧都要巧合多了。
“周延海啊，他的确挺严肃的，看起来。”马雯这样评价道。
“可是不能确定啊，这可能只是蔡老师的推测罢了，老师也只是叫我们留意留意。”说这句话的时候，杜夫自己都没有底气大声说出来。他试图在马雯面前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往心底里说，他还是跟随着蔡老师的推测去走的。
“对了，时间也快到了，我们先回去里面吧，我也不知道如果超出时间且你在校外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哦，好。”跟随着杜夫的脚步，马雯也若有所思地在想着问题。她在想，如果明天可以的话，就不戴道符，以鬼魂的身份跟踪一下周延海。
在准备走进校门的时候，马雯向杜夫征求着意见，“那今晚蔡老师告诉我们的东西，回去要不要告诉他们呀？”
杜夫自己也拿不定注意，不能给马雯一个准确的答复，“不知道啊，其实我心里也有点乱，回去看看吧。”
顾着回头跟马雯讲话的杜夫，在进校门之际，没有留意到前面一个人的走来。
“小心！”马雯刚想叫住杜夫，但是还是没来得及，杜夫没时间反应去闪避，就已经跟前面的人给撞上了。
“对不起。”杜夫连连抱歉，后面的马雯则双手捂住张大的嘴巴。
跟杜夫撞上的，正是周延海，周老师。
周延海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在杜夫道歉的时候停顿了一秒，也不知道是否接受了杜夫的道歉，径直离开。
在这个平常都不能再平常的夜晚里，杜夫与马雯碰到的两个老师当中，一个是他们日后的救星，一个就是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