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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背尸

棺木抬到宅子门口的时候,九臣见墨离亭和张九棂仍在那里坐着,心里不由得恼火起来,说好跟在后面保护他的,居然坐在这里和别人谈笑。

墨离亭朝他一笑,不知和张九棂说了什么,张九棂看了棺木一眼,忽地坐直了身子。

“现在连小哥也学会吓唬人了,我才不信呢。”九臣说着,大门口两边站了两个老人,一个在棺头放上纸钱,一个给他递上三炷老香,让他继续往屋里走。

宅院中有四尊石臼,石臼里放着一碗鸡血,抬棺的人须得让棺木平稳的落到石臼上,再找人背尸,将新娘背到新郎的房间,剩余的,便是这位新郎体验一晚与尸同寝了。

落棺时,九人抬着漆棺走八方正步,九臣将手里的香插在石臼前的香炉里,终于得以轻松的喘口气。

“你们几个还在等啥子,快落轿,马上就要过吉时了。”这漆棺半路出过事,前来催促的人并不知道,那九个壮汉慢慢蹲下身子,可那棺材始终就是落不下来,倒像是悬在了半空中。

“你莫催,快去喊村长来!”驼背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棺木落不下去,抬棺的人就不能撤,只得曲腿,单肩扛着,两手放在膝盖上大口地喘气。

“沙哈,姓张的,你看死人匣子上是什么。”墨离亭用下巴指了指棺木上方,见张九棂丝毫惊讶之色都没有,顿时觉得无趣。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村长老头在众人的簇拥下急急忙忙赶来,走过门口时,墨离亭不禁吸了吸鼻子。

“你刚才闻见没?”他戳了戳一旁的张九棂。

张九棂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挤进了人群中。

“咋个回事?”村长绕着棺木看了一圈,走到第九个抬棺人身边时,眼中的怒意骤变成了不安,“咋个是槐木?”

听到这话,九臣立马回了头,棺材行挣的是死人的钱,大多数人恪守本分,现在的棺材越做越精巧,做棺材的人也把歪心思动到了死人身上。

槐木殓尸,三年则腐,棺材上漆之前,棺材匠会在棺身上涂一层松脂,不懂行的人问到有松脂味,便会以为这是一口松木棺材,买这口棺材的人大概就是吃了棺材商的亏。

可是,就算用槐木殓尸,棺木也不会无法落地。

“不能再耽搁,请新娘子出来!”村长一声令下,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云。

先前压九臣盘子的壮汉走了出来,一口烧酒下肚,说着就要和其他几人开棺。

九臣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想要提醒,猝不及防地手中一凉,低头一看,煞灵正站在他旁边,黑洞洞的眼睛紧盯着那口漆棺。

“有危险吗?”他小声地问。

煞灵指着漆棺,神情越发可怖,一条大黑狗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对着九臣就是一阵狂吠。

“那狗好像看见了。”墨离亭冷笑,“那小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背后站着什么东西,这事咱们不能插手,不过,抓来给你做补品倒是不错。”

张九棂摇摇头,沉声道:“高离在附近。”

墨离亭一愣,立马往人群里站了站,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疯子这时候来做什么?”

张九棂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九臣身边的煞灵,打了几个指语。

“这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九臣喃喃道,墨离亭可不是能在同一个地方呆上两个小时的人。

忽然一声巨响,漆棺的盖子还未完全打开,棺材却又自己落在了石臼上。

“咋个说法?”开棺的人纷纷看向村长。

村长探头往棺中望了一眼,随即招来驼背,“接喜的人嘞?”

九臣一脸茫然的看着那老头,刚想扭头往人群里钻,就被驼背一把揪住,“莫跑,又不是要你命。”

“那我能不能不去?”九臣一个劲地给墨离亭递眼神,谁知那货把脸一扭,居然装作没看见他,只能在心里把那个老头的亲戚各种问候。

驼背拽着他来到棺材前,老头倒是依旧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莫怕,接下来的事,还得靠你。”

“为什么又是我?”九臣知道苗头不对,这老头恐怕从一开始就把他算计进去了,暗自后悔昨天晚上没听墨离亭的话,贸然答应了他。

老头晃晃手指,有人拿来火把,“这事你已经答应我了,现在反悔没得用了,做事嘛,总不能有头无尾,对不,小伙?”

九臣脸上的刀疤狠狠抽搐了几下,有种被人在背后打了闷棍的感觉,愤愤地扭头看了一眼墨离亭,接过老头递来的火把,往棺材里照了照。

“说吧,要我干嘛?”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老头把手伸进棺材里,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所幸他只是把女尸的手拎起来,让九臣看了一眼,“不晓得莫约跟你讲没得,我们这边的男人到了生娃子的时候,都要娶二房,二房娶的好,才不会绝后,我们村子里头大多人都没得这个运气,还没见到自己娃儿的脑壳,婆娘就先死在床上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这二房,孩子就生不下来?”有的村子里的女人或者男人会普遍的患上同一种病,但大多都是因为环境引起的,九臣猜想,石鼓村里的女人之所以难产,很有可能得了同一种病。

“等哪个时候有空了,你来我家喝酒,我再跟你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把新娘背进屋,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九臣心里一凉,背尸可是要倒大霉的,再一看棺材里的尸体,这个姑娘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三,身材也好,只可惜左眼下面有颗泪痣,若是活着,必然少不了成群的男人围着。

两个壮汉将尸体扶起来,示意九臣把背转过去,“香快燃完了,莫要啰嗦。”

九臣极不情愿地弯下身子,背上一沉,冰冷的感觉袭来,不过好在不重,许是女尸刚死不久的原因,身体仍十分柔软,走了几步之后没有出现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新郎站在房门口,怨愤地看着九臣背上的尸体,他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何这么荒唐,活人娶尸,尸体再埋在他的家里,院子里,加上这一口,总共是三口棺材了。

蓦然间,九臣仿佛听见有人在叹息,四下一看,其他人都已退了出去,宅院里,只有他和另外三个人,以及随风晃荡的灯笼。

新郎的父亲见他停了下来,无奈不能在这个时候过去,只能苦着脸,怕出什么不好的事。

九臣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个叹息声再次响起,背上的尸体猛然一沉,差点招架不住,连人带尸的跪下去。

“颜如玉?是不是你?”

煞灵站在他身后,嘴里嚅嗫的话依然让人听不懂,只是,那双白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后背,死死地盯着。

他这时才明白,那只冲过来的黑狗并不是因为看见了煞灵,而是因为,当时他的背后肯定站着一样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眼看离房门仅有几步之遥,九臣却是一寸也挪不动了,背上压着的仿佛不是尸体,而是一座大山。

新郎眼中的怨愤也转换成了紧张,他是村子里唯一出去上过学的人,虽然厌恶父亲的做法,但也清楚这世上有些东西无法解释,你不信,不代表它不存在。

“老墨,你他娘的想看着我死啊!”九臣的脸上青筋暴跳,两只眼珠子布满了红血丝,现在就差没把尸体扔下去了。

“蠢货,白跟了老子那么久。”墨离亭帮忙之前还不忘骂一句,“你是四阴之命,别说这些东西了,我都想要你的魂魄,不过你八字也够硬,嘴里念着你的生辰八字就没事了。”

“你坑我的次数太多了,那我就再最后信你一次。”果然,九臣念完自己的八字之后,背上的尸体一轻,立马三两步跑进屋,把尸体放到了床上,如释重负般的瘫倒在地上。“压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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